第8章 金环邪咒
归衍去了,苍易才微微移动了身形。
他将神魂一分为二,部分留在江篱身上,两地穿梭,又被冬神灵力反噬,实则疲惫得很,昨日风瑜找来时,他已自知状态不佳,恐难在宴会上多撑几时,打算等归衍回来便去请示告退。
可面前空空荡荡,座位的主人一如既往的疏离,早已离了场。
矮案几上饮了半杯的酒挨着一片水渍,他心中微疑,倾身看了眼,心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
水渍虽已变样,画的是他为江篱时,戴的那张银纹面具。
再看那空荡荡的位子,仿佛可见那位帝子清净端坐,青丝垂地,又如何百无聊赖,一指沾着酒,在案几上一笔一笔描绘……
归衍出了灵苑,在宫道上碰见巫白,讲起了天玑楼状况,楼主元苏木已经知晓,只说入天玑楼要谨慎,当年太子一事正是事发于此。
事情敲定,巫白也有心情闲聊起来,才问他灵苑玩得如何,挑中了什么。
“白狼。”归衍见他一脸戏谑,丧气道,“说着小试一场,却个个要角逐首末,二殿下一匹白虎都跑赢了陵游,你说好不好玩。”
巫白嗯了一声,忍笑道:“天界太子之位空悬,他们三个这几年突飞猛进。”
归衍道:“照这么说,陵游是来管教皇子的,怪不得他们那样的性子也能聚在一起。”
“这是常事,原本天帝给也太子请了位师父,只是他们几个用不起。”
“准帝师?我怎么没听说过?”
巫白怅然道:“太子都不在了,自然无人敢提。”
“这帝师倒是凄惨。”
“呵。”巫白怜爱了归衍一眼,“他那也配叫凄惨,皇子们见他还要拜三拜,咱们宫主都没他威严。”
“难道是……苍易?”
归衍微愕,但比较了一番天上众神仙,又觉得合乎情理。
巫白小声道:“我可听说,太子出事的那日,正是拜师大典之日,你说巧不巧,闹得大典也不了了之了。”
“即是传言,也不必深究。”
“你急什么。”
巫白抬扇在归衍头顶轻轻一拍,一抬头就望见偌大的天玑楼。
“哥哥我也没旁的意思,你且听着就行,”他声音更低了些,叹息着,“就是怪可惜的,要是早拜了师,有苍易那尊古神管着太子,兴许就不会碰上镜族,被流放下界,多好的一桩事。”
归衍没见过太子,一再从不同人口中听见,连带着也隐隐有阵惋惜,然而六界可惜的事又何止这一桩。
便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天玑楼守卫见他们来,领着往里走,巫白先来打探过一趟,带归衍去过符文类藏书后,直接又带去了西面废楼。这栋楼当年经历镜族作乱一事,焚毁了大量书册,休整之后重要书册都重新编入其他书楼,废楼存的大都是无从考证的一批,楼主元苏木最了解整座天玑楼纲目,他说往此处找便是心中有数。
等到了废楼,归衍才算明白这里是什么意思,当年镜族作乱的后果便是特有的禁制破碎,许多天书无法查阅,随手摊开一本不是无字无图,便是图文混乱不知所云,只能滞留在废楼等待修复。
归衍查了一圈也头疼,毫无章法的符文看得人眼花缭乱,就算与金环上图案近似也是巧合,前面大海捞针,这里却无从下手。
浪费了一炷香时间,归衍才坐下来,索性边看边分个类,他听说大部分天书是按照原来位置安置的,但也有部分因那件事乱了纲目,他自然不可能反推出原本的禁制规则,便以自己独有的体系重新划分,他神识不俗,最能知晓成书时令,读取书中意志,可粗略判断分类。
在楼里硬生生分了一个多时辰,却翻出了卷古怪的残书。这本书相当规整,内容清晰流畅,只是缺头少尾,天玑楼的人怎会把这样的书留在废楼里?
巫白见他停了,稀奇地凑上来,归衍便递给他看。
书上空空荡荡一字也无,巫白皱眉看了两眼,问道:“怎么不分了?”
“你看这书记的尽是古术,怎么没被收起来?”
巫白眉心紧拧,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见。
归衍顿时警铃大作,急忙往下翻,恍然见到一个眼熟的图案,细看却不是金环上的纹路,而是他手腕上那道,他心中又是一紧,往后翻了一页,果然见到那块熟悉的金纹。
他匆匆从袖中取出本书,挥手抹去文字,照着那卷残书变化成一般无二的模样,偷梁换柱带走了原书。
巫白大惊之下不敢声张,只好帮着遮掩,继续整理书册,思考接下来如何应对。
外面忽的一阵骚乱,书侍被唤进来,才知是灵苑里的白狼不堪重负,趁几位殿下不备逃了出来,正在宴上作乱。
归衍暗赞白狼跑得是时候,令巫白将先前整理的交代书侍,自己先去宴上。
白狼在小试上露怯,受不住几位殿下的苦驯,便趁间隙去惊吓青鸟引开肃回,往灵苑外跑,外面仙人一眼就知道它是哪里跑出来的,不及片刻已经合力围剿上来,出手狠辣,已伤了它几处皮毛。
好在它脑子灵光,知道被捉回去没好下场,循着路往宴上找归衍,肃回一路追来护着,还没到宴上就远远喊住手,奈何众仙根本顾不上。
却听一个冰冷的嗓音喊道:“住手!”
众人纷纷抬头,见那开口之人竟是古神苍易。
苍易勉强站定,一盏茶前腕上金咒不知何故突然受召锁住了元神,强势的威压瞬间落下来,在经脉中疯狂蹿走,搅得他浑身乏力。
肃回见他没再出言,便上前三言两语将始末讲清楚,众人看是止虞宫要的,便也散了。
苍易松了口气,手腕窜出的那股气劲却骤然消失,落在身上的威压一减,猝不及防的竟似要向前栽倒下去。
腰上突然圈来一只手,一把将他拖离桌案,后背顺势跌到一个胸膛上。
归衍扶住苍易,掂量起臂上力量,心中顿时闪过一丝惊疑:他们止虞宫瞻云阁的古神苍易,何时虚弱到了这种境地?
这一举动也惊动了一直观望的座宾,归衍无意让他们看出来,摆正姿态顺手扶好,低声道:
“大人?”
怀里人未回应,甚至未曾抬头看他一眼,那张一贯苍白冷漠的脸,在半尺的视线中更显得宛如刀刃,精致危险,只是环在手里那僵直紧绷的腰身,小心颤抖着的羽睫,却无一不在抵抗排斥。
归衍说不清心中什么感觉,缓缓将手抽了回来。
恰好风瑜到了,接过手扶他坐下。
苍易收敛了神色,面上只剩一贯的冷淡,对风瑜摇了摇头,重新端坐在位上。
止虞宫众人没了享宴的兴致,去与天帝告了退。
巫白缠着归衍落在了后面,抓着方才那出大戏问了又问,归衍脚步一顿,拽住巫白自身后抱进怀里。
“你做什么!”巫白惊得一震,红着脸问:“该不是……喜欢男子?恕不奉陪!”
归衍在他腰上摸了一把,怀里身体瞬间扭得不成样子,腰际软绵无力,一巴掌不痛不痒地拍开他,娇羞道:“过分了小兔崽子!”
归衍认真看他,道:“什么感觉?难不难受?”
“还行吧,你下回提前说一声哈,突然这么热情,哥哥吃不消。”
归衍无言苦笑,转头看了眼那位清俊孤冷的白衣神尊。
回了止虞宫,他将从天书拓写下来的几页给巫白看了看。
内容记载的是一种叫礼魂的上古刑咒,用在罪祸叛奸身上,一旦种入立即锁死元神,拷上镣铐,纵是再坚韧骄傲的意志,也难逃咒术束缚。
“这……”
巫白看完前两页才看到图,顿时大惊。
“江篱他!”
那图正是江篱腕上金环的图案,只那“罪祸叛奸”四字,着实令人难安。
“什么鬼刑咒,天界可没这样的。”
归衍也摇头,事实上不止是刑罚,连书上文字也不是天族文字,而是种从未见过他却能看懂的文字,他暂且藏着不说。
“那他主人是谁?”
巫白一想到归衍惦记的人如此不堪,便气急败坏,却见归衍沉吟片刻,缓缓拉开衣袖,将腕上无极环推开,露出一截手腕,腕骨上一阵微弱金光正静静闪动。
“是我。”
???
“你别急,待我再看看,实在不行,还能问问兄长。”
巫白哑然望着,咽了口气,道:“那,那他当年救你也是职责所在,你要出了事,他也活不成,正好恩情也抵了!”
归衍听得出他故作轻松,低声道:“不说这个,要找齐这本书,是不是要去妖境找到镜族?”
巫白道:“不用,你找不到镜族的,他们在妖界行踪诡秘,手段阴狠,没什么人认识他们,倒是可以考虑幽冥。”
“幽冥?”
“镜族之所以能闯到天界,就是靠幽冥的力量,但幽冥这种东西极难控制,镜族也没占到多少便宜,有一部分天书至今还在幽冥手中。”
“怎么知道?”
巫白冷呵两声,“我闲呗。”
归衍想了想,放下残书,赔笑道:“是我疏忽了,你这几日在忙什么?”
“哪有忙的?给肃回那厮打发时间罢了。”巫白揶揄道,“左右不过是给你养狼,不辛苦,这不是苍易神尊派他去追缉逃往妖界的幽冥去了,我才躲会儿懒来招你。”
“又去了?”
“是啊,这些年神尊一直盯着幽冥,等肃回回来你问他不就成了?”
“我也想去。”
巫白闪身:“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