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解救风尘
“小姐,火都要烧到眉毛了,您怎么还有心情出来玩啊?真是急死我了!”小园看着倚在靠垫上闭目养神的云粟,心道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王护卫等人已回沧州复命,这些天云粟让留在府外的护卫和师父的衡门取得了联系,据他们打探来的消息,林沐绾所说的联姻确有其事。她口中的那位萧侯爷便是当今圣上的胞妹宜湘公主之子,据说其为人不仅风姿卓绝,而且颇受陛下恩宠。按理而言,这般人物该是大家心目中理想的联姻人选,可惜这位萧侯爷幼年时父母早逝,其祖母安乐大长公主又对其溺爱有加,因此养成了个行事率性,不拘礼法的性子。而且更麻烦的是这位萧侯爷还与如今的太子打小不合,故而虽身世荣贵,但在联姻一事上世家大族皆避之不及,恐惹祸端。
林如宇也是如此作想,可惜圣命难违,陛下已经准备把这烫手山芋扔到他手里,朝中几位有眼色的大臣也都嗅到了这个消息,就在大家以为他必然要割爱时,林云粟的出现才让众人意识到林府还另有一位嫡女存在。
于是乎,云粟刚回来没几天,与林府有几分交情的官员家眷纷纷以举办诗会花会等各种理由递来帖子,想要邀其过府,一来是好奇这林五小姐究竟长什么模样,二来是想要探探其口风。只是林如宇夫妻二人担心云粟知晓此事后生出额外事端,便背着她一一婉拒。云粟倒也乐得个清净,假装不知此事,一心在凌云城内游园赏景。
小园越想脑袋越疼,一路上不停地念念叨叨,惹得画箐频频失笑。她不笑还好,小园一听见这笑声也把画箐给埋怨上了:“姐姐你还笑呢,还不赶紧帮我劝劝小姐,这圣旨要是颁下来了,到时候哭还来不及!”
画箐看了眼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云粟,笑着伸手摁住小园:“你还不清楚小姐的个性吗?从小到大,你看见小姐哪次吃过亏了?”
小园满脸无奈,心里却快速地回忆起自家小姐的战绩,似被说服:“这倒也是!”
云粟见她俩的信心来得莫名其妙,睁开眼睛悠悠然道:“你小姐我可没那么大能耐,只是我们初来乍到的,与其贸然出击,不如先躲到一边去,看看他们到底想要怎么做。”
“而且更重要的是,”云粟说着神色认真了些,“自从病后到现在,我不是呆在房间里就是奔波在路上,要是再不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空闲,后面更是找不着机会了!”说着便装作风流才子伤春之状,眉头轻蹙长叹道,“春光易老,时不我待啊!”
正当主仆三人在车内闹作一团,阿言突然长吁一声喝住了马匹,马车猛地停在半道上。
“小姐,你们没事吧?”阿言急忙转身朝车内问道,小园稳住了身子答道:“我们没事,怎么停下来了?”
“前面突然有辆马车冲了出来……”阿言话音未落,她们便听闻车外女子啜泣声和男子咒骂声夹杂一片,云粟边示意画箐打开车门,边将塌下的长鞭收至袖中。
小园率从马车里出来,她抬头便瞧见一衣裳轻薄、杏面桃腮的女子跌坐在地,那女子肩头上的衣服已被扯破,脸上更是一片红肿。而站在她身旁的蓝衣男子则粗鲁地拉扯着女子的手臂大声训斥,不远处其他三位黑衣侍从围在一旁,满脸冷漠,视若无睹。
小园见此情形,这几天积压着的怒气顿时喷薄而出,指着男子厉声斥责道:“住手,你这是在干什么?”
刚站定在辕座上的云粟毫无防备,被她吓得肩膀一抖,心中暗忖平地一声雷约莫就是如此吧……
而那名蓝衣男子听到突如其来的指责,亦是怒不可遏,登时转过身吼道:“你算什么……”
话语未毕,他却瞧见一位红衣灼灼的佳人玉立在车上。如云的发髻被一根白玉簪随意挽起,斜坠在左侧,别有一番慵懒风情。本就艳极的红色衣裙被更加张扬明艳的面容压下,丝毫没有喧宾夺主的意味,裙裾随风轻扬,恍若神女。
蓝衣男子呆望着眼前的佳人,张着嘴巴全然忘记了言语。因阳光刺眼的关系,刚从车厢出来的云粟微眯着双眼,她刚瞥见这张贼眉鼠眼的脸便觉厌烦,然面上不显,只是右手暗暗加重了捏着长鞭的力度。
阿言见眼前的蓝衣男子衣着不俗,又有侍卫跟在身边,而跌坐的那位女子妆容妖冶,行似倡优。他担心小园的鲁莽之语会累及云粟,便抢在前面问道:“这位公子,不知你们之间是否有什么误会?”
蓝衣男子闻言回过神来,然而滴溜溜旋转的眼睛仍胶着在云粟身上。他一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云粟,一边语调轻佻地回答:“没什么,不过是要教导教导一个女乐而已,不曾想竟然唐突了佳人,是在下失礼了!”说罢便弯腰作揖,装作谦谦君子的模样。
小园见他如此惺惺作态,不免心中作呕,翻了个白眼正要出声时便听到云粟柔声轻问:“请问公子,她可是你府中家乐?”
云粟声音本就娇柔,故意放低之后更像是被拉长的糖丝,尾端带了个小勾,弯弯绕绕地挠着身上的痒痒处,教人听了心中一片酥麻。
小园听着这轻声细语的腔调,不可自抑地打了个寒颤,她迅速抬头,心有灵犀地和画箐对视了一眼,旋即默默憋笑。
那蓝衣男子听了更是心生荡漾,忙觍脸笑道:“当然不是,她只不过是燕来楼里的一个乐妓罢了,我本想着出来游玩,红袖作伴可增添几分赏春兴致,可哪知道这丫头竟一点规矩也不晓得!”说罢狠狠剐了仍在哭泣的女乐一眼,威胁她别再出声。
燕来楼?
云粟闻言微微一愣,衡门传来的消息里倒是提到过那个地方,呵,真是巧了!眼眸一转,她收回了浮动的心思,拉长语调道:“哦——原来不是啊——”
美人双眼弯成一道弧线,笑意盎然地望着他,哪个男子能够禁得住云粟此番娇态,蓝衣男子见此便飘飘然拱手自报家门:“在下乃中书侍郎之子梁绂,不知姑娘是凌云城里哪家的小姐?”
啪!
话音刚落,一道破风之声在梁绂耳边轰然响起,拱起的左手手背突然产生一阵火辣辣的灼烧之感,他猛地抬头,只见自己手上不知为何起了一道红痕,殷红的血珠正不停地往外冒出,甚是瘆人。
“谁?哪个混账敢打老子!”梁绂愤怒地喊道,转瞬却惊讶得合不拢嘴。
熠熠生辉的银芒在太阳下格外耀眼,云粟自顾自地把玩着手中的银色长鞭,全然无视梁绂的怒气。小园瞧见他那不可置信的蠢样,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满脸写着你活该,画箐也忍不住跟着抿嘴偷笑。
挑衅,嚣张至极的挑衅。
肆无忌惮的嘲笑声气得梁绂脸面青白一片,他见云粟等人并无随行侍卫,马车上也没挂有府邸牌子,只当是他们是寻常百姓。
“妖女,妖女!”梁绂转过头冲着后面呆立的侍从吼道,“还站那干什么,我是白养你们的吗?”
如梦初醒的侍从闻言立即冲向马车,云粟悠然往前迈了一步,把小园和画箐挡在身后。阿言见他们来势汹汹,刚准备硬着头皮拦下,然还未等他动手便见眼前一片银光交错,耳边顿时哀嚎四起,他愣了片刻再定眼一瞧,那三位黑衣侍从已经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上,痛苦地扭着身体。
嘶……
阿言倒吸了口冷气,他虽然知道老将军曾亲自教导过小姐身手功法,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些简单的防身招式罢了,万万没料到小姐竟然会厉害到这个地步。然惊叹之余,阿言仍有一点想不明白,若非经过一番苦练,常人怎么也使不出如此精湛的鞭法,可自己跟在小姐身边那么久,自家小姐懒散的性子他还是略知一二的……或许,阿言转过头看了眼还在耀武扬威的云粟,暗忖道小姐她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练武奇才?
阿言犹自暗中惊叹,而跌坐在一旁的女乐何曾见到过这种场景,惊慌不已的她努力压抑着想要尖叫的冲动,双手抱紧膝盖深深埋低脑袋,以削弱自身的存在感。
震惊了众人的云粟却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还未真正动手,他们就躺了一地,跟纸糊似的……云粟无趣地撇撇嘴将长鞭收至腰间,轻拍双手拂了拂并不存在的灰尘,随后抬头言笑晏晏地望向梁绂:“梁公子觉得我的鞭法如何?可要亲自指教一二?”
梁绂完全没想到竟会是这么一个局面,原本趾高气昂的气势顿时消失无踪,只能猥着身子瑟瑟求饶:“在下……在下不知何时惹怒了姑娘,还望姑娘明示海涵!”
云粟闻言收敛了笑意,盯着他耷拉着的双眼,冷冷道:“你挡住道了!”
“啊?”梁绂诧异地抬起头,他还在琢磨究竟是自己举止轻浮惹怒了对方,还是她想为这女乐出口气。但他见云粟并无开玩笑的意味,也不敢反驳,只愣愣地顺着她的话说道“是、是我不对,姑娘您大人有大量……”
小园见他一脸怯懦猥琐,只觉碍眼得很:“还不赶紧滚开!”
梁绂闻言两眼放光,他连忙一边道歉:“我这就滚,这就滚!”一边慌慌张张地跑到自己的马车上,生怕慢了一步云粟等人便会反悔。侍从看着梁绂落荒而逃的背影,亦连忙忍痛从地上爬起追了上去。
被他们抛下的女乐紧搂着双臂,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一双白底银色绣花鞋突然停在了眼前,原本裸露着的肩头立刻变得馨香温暖,女乐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如葱玉指已经帮她系好了披风的带子。
“你还好吗?”
她顺着声音抬起头,便被一双璨若星辰的眸子牢牢吸引住,眼神中满满的诚挚关切瞬间让她放下了所有防备,委屈地放声痛哭起来。
“别怕,都过去了!”云粟半蹲着身子,轻拍她的肩膀柔声安慰。
抽泣声渐渐平息,回过神的女乐看着披风上被眼泪洇湿后留下的痕迹,羞愧不已,抬起头忙不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云粟笑着打断她的话:“无妨,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边说边取出怀中的手帕轻轻擦去女乐脸上的泪痕,“这里似乎没有什么马车经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让我们送你回去?”
女乐正沉浸在云粟为其擦拭眼泪的震惊中,又被这个提议猛然一击,泪水涟涟,哽咽出声:“小姐仗义相助,梓翎已不胜感激,怎能再度劳烦,更何况燕来楼……”
云粟瞧着她瞬间暗淡下去的神色,亦知她心中所想也就不再多言,只让画箐拿出一顶素纱幂篱和些碎银塞到她怀里便上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