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019。
苏亦忽然觉得恋爱很神奇，不管对方是否在身边，内心都会感到无比踏实。
和江淼在电话里又闹了一下就挂了。
他走进客厅，就看到父母在沙发上严肃地坐着。
苏亦莫名其妙地看着父母。
苏妈妈率先开口：“儿子，来，跟妈说说，刚跟你打电话的那人是谁？”
苏亦顿时僵硬着说：“听，听到了？”
这就是间接承认了。苏爸爸说：“儿子，咱不反对你谈恋爱，但是我希望你能在可以承担责任的情况下找女朋友。用你上个月的话来说，你才步入大学半年，不足以对对方负责。”苏爸爸突然垮下脸来，“苏亦，你什么时候谈的？”
“……一月份。”
“那你还说你没谈？”苏爸爸皱眉，没想到这小子动作这么快，回想上个月的事情顿时嘴里发苦，“那我不是白给你传授经验了么？”
苏亦赞同地点头：“可以这么说。”
苏爸爸沉默了。
苏妈妈看了看自己老公，接着话说：“你追的她，还是她追的你？”
苏亦思考了一下：“严格来说，是他追的我。”
“哟，女追男隔层纱，你可要对人小姑娘上点儿心。”
苏亦犹豫不定，结结巴巴地开口：“其，其实……对方……”
“怎么了？是不是惹小姑娘生气了？”这个话题勾起了苏妈妈的回忆，“哎呀我跟你说，当年你爸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啊，老把我惹生气。他情商太低，还死心眼儿，我喜欢吃什么，他就一直买……”
苏爸爸扭曲着脸拍苏妈妈示意别继续说了，脸都要被她丢没了。
“对方是男生。”苏亦认真地看着他们。事发突然，什么都来不及编，反正总有一天要坦白交代，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什么？”苏爸爸懵了，“男生？”
苏妈妈恍然大悟地指着挂在墙上的字：“送你字的那个？”
苏亦硬着头：“对。”
苏妈妈接受不了，好好的儿子怎么就变了。她想站起身来，被苏爸爸一把按住。
苏爸爸同样是个男人，有自尊，也有担当，而且18岁正值叛逆期。——作为一个老手，他知道因情感问题而指责苏亦意味着什么。
他递给苏妈妈一个“我来”的眼神后，对着苏亦，缓着语气说：“今天是过年，过年不能生气是老祖宗留下的习惯。我和你妈都接受不了，这样，给你一段时间思考一下，组织一下语言，返校前，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解释。好不好？”
“好。”
等苏回房间后，苏爸苏妈小声交流着。
两位父母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对事物的接受能力较高，但是对于自己儿子是位同性恋还是会无法立马相信。
苏妈妈发愁：“我就说呢，苏亦跟人打电话那么腻歪也不像是跟一普通朋友聊天，八成是谈恋爱了。没想到诈一下他就承认了……”
苏爸爸：“虽然非常出乎意料……对方家里人也不知道同不同意他俩在一起。”
“嗯，找个时间去登门拜访一下。——也不知道是哪儿人，到时候问问。”
“唉，你也别揍他。你一揍，他被一激，搞不好出问题。小孩子最容易因为情感而作出惊人举动了，到时候和未来亲家关系差就尴尬了。”苏爸爸说着自己的想法，“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就苏亦那种生活不能自理的男人，女人肯定不会要，有个男人要也行……你打我干嘛？实话实说啊我。”
苏亦回房，发信息告诉江淼这一沉痛的消息。
江淼又打了个电话来，声音朦胧：“没事儿吧？”
“应该没事儿。你刚刚在睡觉吗？”
“没。”江淼呼出一口气，“你准备怎么和叔叔阿姨说？”
“实话实说吧。”
“确定？嗯……”江淼琢磨了一下，“我来说吧。”
苏亦懵了：“为什么？”
江淼轻笑着说：“我不放心，担心你被骂。我追的你，按理说应该骂我。”
苏亦“啧”了一下，没吭声。
“我初中那会儿就发现自己喜欢男生了。当时班上想撮合我和另一位女生，——虽然我也收到过情书，但是我发现我对她们没有任何感觉，甚至对于同学的撮合感到一点不适。”
苏亦静静地听着这突如其来的倾诉：“嗯。”
江淼顿了一下问：“苏亦，我问你，你是因为我而成为同性恋的吗？”
“不是。”苏亦坚定地否认，“我是因为你，才意识到自己是同性恋的。在此之前，我从我从来没有对女生正眼看过。”
“合着我还是使你开窍的人。”
苏亦笑着说：“是啊。我得谢谢你。”
江淼半天没说话，苏亦都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冷不丁出声：“苏亦，你后悔吗？后悔和我在一起，后悔是同性恋吗？”
这个问题，是个送命题。如果以家长，或者社会的接受程度来说，苏亦肯定是后悔的，但如果以有江淼为前提条件，苏亦死也不会后悔。
“就算晚一百年生我，我他妈该是同性恋还是同性恋。又不能在出生前做个选择题，没法儿改。”苏亦闷着声说。
“你会选择同性恋吗？”江淼沉默了一下，有点儿紧张。
“会。”
“为什么？”江淼放松下来，却还想继续问，“这条路这么遭罪，父母的愤怒，朋友的不解，社会的压力，太累了。”
“因为有你。”
“哈，”江淼自嘲说，“我不是什么好人。”
“不，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说实话，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元宵节的第二天，苏亦决定向父母去解释这件事情。
他先是放了个“预告”，说今晚开个家庭会议，请两位家长务必到场。
苏爸爸觉得好笑，于是离会议开始还茶半个钟头就已经坐到沙发上等着了。
苏妈妈做完家务，也习惯性坐到了苏爸爸旁边。
苏亦在一边紧张地抓住手机，疯狂酝酿着话语。
江淼是准备一开始就由他来解释的，可是苏亦说他想先解释清楚，再请示一下，最后把电话打过去。江淼担心小孩儿会被混合双打，坚决不同意。苏亦就开始跟他扯，恋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能由你一个人承担，而且自己是男子汉，不能逃避。江淼无奈之下只好放弃。
“咳。”苏亦清了一下嗓子，十分严肃地说，“既然会议人员都到齐了，那我们提前开始吧。”
苏爸爸非常配合：“请开始你的发言。”
苏亦被噎了一下，迅速调整心态：“其实他也想跟你们解释，不过被我移到第二了，我先来。”
苏妈妈：“他？哦哦哦！我知道了，江淼吧？”
苏亦顿时感觉嘴里发苦，点点头，开始说之前准备好的解释：“首先，我要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对不起，我瞒着你们。但是我是同性恋这个事实，无法改变，请理解。”
苏爸爸：“理解理解。”然后被苏妈妈掐了一下。
“……谢谢。我是今年1月1号跟他在一起的。”苏亦手里发汗，想说的话都有些忘记了，吞吞吐吐地说，“嗯……他是北方人，在本地美院上大学……呃，学的是书法专业，现在是……大三，21岁，下半年准备实习。”
苏妈妈：“他家长呢？”
“他是……离异家庭，随母亲。”
沉默。
苏爸爸：“我和你妈在这段时间都思考了一下，我们尊重你的选择。——只不过我们苏家要绝后了……”竟然还有点遗憾。
“……谢谢。”
苏妈妈：“行了，让那孩子跟我们谈谈吧。”
苏亦打了个电话过去，开了外放，把手机搁在茶几上。
江淼沉稳的声音传出：“叔叔阿姨，您好。我是江淼。”
其实之前江淼有问过苏亦父母的性格，想给他们留下好印象，因为不是面对面交流，心里也有个底。
苏亦说苏妈妈脾气不好，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一吵苏亦就喊外婆过来评理，外婆一过来就会先骂苏妈妈，然后苏妈妈就会觉得“啧，这孩子被惯坏了”，结果愈发严厉；苏爸爸就比较温和，只是距离不近。
江淼隐隐约约听出苏亦对母亲的控诉，哭笑不得，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没有这种跟妈妈吵架的经历。也大概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获得好感了。
“你好。”
“您家苏亦，是我先追的，他变成同性恋其实跟我有关系……”
苏亦愣愣地听着江淼把责任都拉到自己身上。
这跟之前说好的不一样！苏亦无数次想打断他们，但江淼好像能知道他的想法一样，每次都迅速接上话。
不过结局是好的，父母对江淼也比较满意。苏爸爸对苏亦两人叮嘱道：“如果你们确定了要一起走下去，一起生活，一起抉择，那么我和你妈妈支持你们的选择。”
那晚，苏亦跟江淼聊了很久自己曾经的生活。
苏亦小时候父母工作忙，把他送到外婆那边生活，所以跟父母距离没有外婆近。老一辈特别宠自家孙子，比如苏亦特别挑食，父母硬塞都会给他塞进嘴里，可外婆会耐心地把不吃的菜挑出来。导致有一些事情三方根本没法沟通，开口就是吵架。
说到这里，苏亦“嘿嘿”笑了两声，感叹了一句：“有外婆就是好呀。”
江淼表示，你，速度闭嘴。
苏亦“哼”了一声，埋怨道：“真凶。”
江淼立马哄住：“我错了，您继续。”
苏亦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可继续的了，就总结成一句话：“所以我跟我爸妈关系挺差的，虽然表面上看不是这样。”
“没事儿，啊，会好的。”
“不过今天是真的没想到他们的态度如此之好，我都已经准备好被打一顿了。”
江淼被逗乐了：“这么想被打不如我来帮你实现愿望。”
“不不不不，别别别别。”
“苏亦。”江淼语气转为认真，“谢谢你家人能够理解，也谢谢你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