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苏亦回家前死皮赖脸地跑到江淼家去了，美名其曰即将过春节，需要他赐一幅对联。
江淼看到苏亦兴冲冲的样子，还扯了如此正当的理由，心顿时软了下来，答应第二天带他回家。
出来时跟江妈妈说了一声等会儿会有朋友来家里玩，江妈妈还笑着问女朋友啊，江淼愣了一下回答道不是，男性朋友。江妈妈又问是不是林榆。江淼想着苏亦，也弯着嘴角说，不是。
江妈妈没见过他带过其他朋友来家里玩，自然非常开心地说，好啊，我收拾一下房间，你去接他吧。转身去倒水吃药。
江淼叹口气，眼神暗了暗，走出门去理工大。
然后看到了一袋啤酒和一个老早就站在宿舍楼门口等待的男朋友。
江淼沉着脸指着那袋啤酒质问：“你想干什么。”
“欣赏艺术品。”苏亦全身上下都写着“正直”俩字。
“”
江淼也没理他这破理由，拉着他就往家里走。
穿过一个又一个岔口，来到江家门前，江淼放开苏亦，抬手敲门。
江妈妈打开门看到无比乖巧的苏亦，——这应该就是儿子口中的朋友了。
江妈妈温和地说：“快进来。你就是江淼的朋友吧。”
“谢谢阿姨。”苏亦拎着袋子跨进门槛。
江妈妈心中一阵感叹，嘿，这小伙子真乖，长得还干净，哪像江淼那帮子兄弟，痞里痞气的。
江淼靠在门边，挑着眉看苏亦装乖。
江妈妈拍了一下在一旁看好戏的儿子说：“傻愣着干什么，倒水去。”
“妈，”江淼指着苏亦那袋子啤酒，“您没看着他手上那袋子啤酒啊？人家有备而来。”
苏亦尴尬地笑笑：“阿姨，我也不知道您喜欢喝什么”
江淼拍了一下苏亦的头，打断他：“傻子，进里屋去。”然后指着自己的卧室，“里边儿第一间。”
苏亦揉揉头，寻到了江淼的卧室。
江淼在客厅和江妈妈说了几句话，被江妈妈催着回房，拐进屋就看到苏亦端着一听啤酒站在他书柜前边儿仔细的看着。
江淼回手关门。
苏亦听到声响，转过头看着他。
“我妈问你留下来吃晚饭吗？”
“我可以吗？”
“嗯。”
“好啊。正好让我尝尝阿姨的手艺。”
“那我去告诉她一声。”
江淼到客厅跟准备出门的江妈妈说了几个苏亦喜欢吃的菜，又叮嘱她路上注意安全。才放心地回到卧室，在苏亦的注视下，拿出笔墨纸砚一一摆在桌子上。
苏亦坐在椅子上，一口一口地抿着啤酒，认真地看着江淼。
江淼站在他旁边，研墨的动作轻柔而缓慢，抿着唇耐心地观察手中的墨。
好他妈想亲一口这样温柔的他。
江淼突然问：“你想写什么话？”
“你觉得写什么好？”苏亦反问。
江淼沉思，随即淡淡着背了一句诗：“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苏亦品味了一下：“好，就这句。”
“嗯。”
苏亦看着他不紧不慢的研墨，突然问：“研墨的力度和速度会影响墨的好坏么？”
江淼一愣，点点头：“会。”又想起来苏亦是学物理的，笑着说，“你来研究么？”
“我来。”苏亦喝了一口酒，“我想磨出最适合你的墨。”
“最适合我的？哪种？”
苏亦组织语言：“平淡，却又浓厚。”
江淼笑笑。他停下动作，转头问苏亦：“要不要来试试？”
苏亦犹豫：“万一我给磨坏了……”
“不会，我手把手教你。”
苏亦放下啤酒，站起身，接过墨条。墨条光滑细腻，散发着墨香。
江淼俯身圈住他，握住苏亦捏着墨条的手，在他耳边轻轻说：“你感受一下力道和速度。”
苏亦点点头。
江淼耐心教学，低沉着嗓音缓缓说明着：“指按推用力，力匀而急缓适中。轻缓，墨而浮；急重，则墨粗而生沫。研磨至一定程度，需要加水。”说着，江淼用空着的手去拿研滴，往砚台中加了几滴水。
墨往四周润开。
墨似乎是够用了，江淼握着苏亦停了下来：“应该差不多了。”补充道，“随磨随用，宿墨不能用。”
江淼把存放墨条的木匣拿过来，示意苏亦把墨条放进去。
“会了吗？”江淼问，“不会没事儿，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苏亦：“有一点儿感觉了。”
“那行，来。其实写字的时候，也需要控制力道与速度。”江淼拾起毛笔，蘸墨，在宣纸上走笔，边说，“这些直接反应在墨的渗透上，浓、淡、枯、湿。重则浓或湿，轻则淡或枯。”
苏亦静静地听着，在心里换成物理名词解释，摩擦力、压力
苏亦无比享受这一刻。
“”江淼回头看了一眼听课无比认真的小孩儿，“我还是开始给你写字吧。”江淼换上一张更好的宣纸。
苏亦眼睛依然发亮：“好啊。”说完苏亦又去拿着酒，站在一旁看着他现场写字。
江淼笔尖顿了顿：“草书行么？”
“好啊。”苏亦知道他草书是几种字体里写得最好的。
江淼画出的墨水向两边延伸，又随着微孔渗透。他下笔没有丝毫犹豫，干脆利落地回峰收笔。
像是一场舞蹈表演，表演者随意的动作却吸引观众。——苏亦看过江淼的作品，却不曾看过写字的过程。他说不出现在的感受，只得大口大口地喝酒让自己冷静一下。
江淼停下动作，淡淡地检查有没有错误，偏头说：“行了。等干一会儿就给你裱一下。”
苏亦：“啊？麻烦吗？”
“不麻烦。”
苏亦走进看了看字，老感觉少了点什么。
“怎么了？”江淼洗了笔回来。
“嗯你好像没盖章。”
江淼愣一下：“需要盖吗？”
“要。”
江淼只得去拿了印章和印泥盒，揉了揉印泥，把印章均匀地摁在印泥上，再印上宣纸。
“江淼”两个红色的篆体字印在左下角。
江妈妈敲了敲门，在门外喊着：“出来吃饭啦！”
江淼应了一声，把已经裱好的字仔细卷起来，拿了一根红线缠绕打结。
“吃饭去。”江淼放好字。
苏亦点点头，随着江淼走到餐厅。
江妈妈做菜非常好吃。
苏亦复习周吃食堂吃到吐，江妈妈直接改善了苏亦的伙食，——他这顿连吃三大碗饭。
江妈妈欣喜若狂：“慢点儿吃，咱还有，啊。”
苏亦嚼着饭，含糊地应：“嗯！”
江淼在一旁笑到不行：“您几天没吃饭了？瞧这出息。”
“江淼！”江妈妈瞪着儿子，“少说话多吃饭行不行，人家一顿顶你一天的饭量，看你瘦得跟柴火棍儿似的。”
苏亦连忙把饭咽下去：“阿姨，江淼不瘦啦，他在外面吃可多了！”
“妈，您看看。”江淼撂起袖子，摆在苏亦手旁。
江妈妈对比了一下，下结论说：“嗯，俩柴火棍儿。”
“”
江淼一手拿着字，一手牵着苏亦。
冬天北方的风特别狂，苏亦缩了缩脖子。
江淼默默往前走了一点，为苏亦挡住不少寒风。
“我妈挺喜欢你的。”
“嗯。”苏亦紧了紧被牵着的手。
江淼沉默了一下：“你明天走吗？”
“嗯，明天下午的票。”
“我送你。”
苏亦的语气带着开心：“好啊。”
江淼停下脚步，转身盯着他：“你要离开我了你就没有一点不舍吗？”
“？？？”这是炸毛了？苏亦连忙说，“没有没有没有，我可舍不得你了。”
江淼“啧”一声：“没感觉到。”
“你用心感受。”
江淼吻了下来。
这好像是今天第一个吻。
第二天，高铁站。
江淼推着苏亦的行李箱和给宋原立的字，嘴里不停念叨：“下高铁记得给我打个电话，发信息也可以反正要告诉我，要找我。听到没有？”
苏亦猛点头：“嗯嗯嗯嗯。”
江淼顿了一下，木着脸继续说：“我俩一个北方一个南方，隔得那么远，还俩月见不到你，寒假一定要跟我视频，再不济也要听到你声音，我才放心。听到没有？操，你他妈怎么想的，跑这么远上大学。”
“听到了——。”苏亦拖着声音说。
见鬼了，平时怎么没见到他话这么多，事儿逼一样。
江淼突然想起手中的字：“这俩是答应了宋原立的，你捎给他。已经裱好了。”
苏亦一愣，抬头看了看他眼下，果然有半圈青紫色的黑眼圈。他问：“你熬夜裱的？”
江淼偏过头不让看：“嗯。”
两人沉默地坐了半天，直到广播里说要进站了。
“我进站了。”苏亦接过行李，不舍地摸了摸江淼的手。
江淼闷闷地点头：“嗯。”
苏亦懵了，怎么突然冷漠，于是又强调了一遍：“我走了嗯？”
被江淼起身啜了一口。
“路上注意安全。”江淼笑着说。
“嗯。拜拜。”
苏亦亲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