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徐应远确实等太久了，等到他看见秦知行趴在病床上，听到那熟悉的、充满笑意的声音说“抱歉，我爽约了”，他的鼻尖又麻又酸，不自觉地偏过头吸了一下鼻子。
徐应远坐到病床前，一言不发。
秦知行见状，笑着解释：“没事儿，不深，缝几针就好了。”
徐应远看着伤口和秦知行故作轻松的表情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问了句：“疼不疼？”
“疼。”
废话，不疼那是人吗？
徐应远伸出手，——像当年他觉得冲剂太苦而喝不下去时，秦知行伸手对他说“苦就用力握住我”一样，他说：“疼就用力握住我。”
秦知行没客气，像曾经徐应远那样握住。徐应远“嘶”了一声，心想原来这么痛。
医生推着换药车进入换药室，看到秦知行紧紧捏住另一人的手，愣了一下说：“我来缝合。”
“好。”秦知行依然捏着徐应远的手，解释道，“我怕疼。”
“还真看不出来。”医生打趣道。
医生带好乳胶手套开始清创缝合，徐应远紧紧握着秦知行的手，秦知行好笑道：“你怎么捏这么紧，是你受伤还是我受伤？”
徐应远愣了一下，撒开手说：“话真多。”
秦知行没在意，用老师的语气问道：“小徐，你会清创吗？”
“我？会。”这不废话吗，哪位医学生和医生不会清创？
秦知行对正仔细处理伤口的医生说：“刘医生，您去忙吧，让我同学来就好了。”
医生停下来，点头说道：“行，我正好还有一堆病历没写，先谢谢你同学了。”
“耽误您时间了。”
“小事儿。”医生转身离去。
秦知行眯着眼笑：“徐同学，来。”
“”
“你不会也得会。”
“？”哪有这样的。
徐同学很想摁着秦老师的伤口让他喊爸爸。
第二天早课上完就结束了，徐同学拿了一大袋中药跑到口腔学院的办公室去慰问秦老师。秦知行身残志坚，带着伤口去上课，写教案，补病历，徐应远肃然起敬。秦老师原本很兴奋地迎接徐同学，看清袋子里的东西后嘴里发苦，准备打开抽屉拿小零食给他招待的手停住，顿时想把这一袋子中药塞到徐同学嘴里。同学，你真的不是在整老师吗？
徐应远把袋子丢在秦知行的办公桌上说：“我自己抓的药，给你。”想了想加了一句，“你不吃也得吃。”
风水轮流转，秦知行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有今天。——当然，他也没想到自己和徐应远的距离越来越近。
于是秦知行得寸进尺：“你帮我煎。”
“行，中午给你送。”
都是自己作的孽，跪着也要受住。
徐应远又把中药带回公寓，开火煎熬两次，一个钟头后倒入保温杯。
午休时又给秦知行拿过去，秦知行僵着脸看着这约1升的“爱心中药”，嘴里酸甜苦辣一次性尝到了，还得微笑地对徐同学说：“谢谢你。”
徐应远攥着保温杯静静地看着他，心里想着：我费了这么大劲儿整了一大袋中药想着给你调理一下，居然还让我服务到底。很可以，你不喝完我立马摁住你的伤口让你跪着求我。
秦知行被盯到发麻，顿悟了：“我一定会喝完的。”
徐应远点点头，把保温杯轻放在办公桌上。
“等会，我点了外卖。”秦知行叫住准备离去的徐应远，弯下腰把外卖提到桌上，整齐摆放着，边说，“一起吃。”
徐应远应了一声，捞了把椅子坐下。
“这是附近的驴肉火烧，这是驴肉汤，特别好吃。”秦知行突然笑了一下，“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吃，尤其是现做的驴火，一次可以吃三个，所以我特意问了其他医护人员附近哪家最好吃，他们都说的这家。我掐着时间点的外卖，应该还脆着。”
他掰开塑料盖，驴肉汤的热气冲进办公室，驴肉火烧散发的油炸香味，与从保温杯里溜出来的中药味缠绕。徐应远觉得异常温馨，隐约回到了他俩在一起的日子，也是驴肉火烧，也是驴肉汤。
秦知行打开保温杯，中药味瞬间散落在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他闻了闻，以往对那股中药独有的酸苦味的抗拒感，似乎变淡了。他抿了一口，决定收回之前的想法，香味是好闻的，喝起来还是会让人忍不住翻白眼。
徐应远余光看到秦知行满脸享受地嘬了一口中药，忽然又拧着眉，沉重地放下保温杯，徐应远对他表情的切换感到莫名其妙，问道：“你在喝毒药？”
“没”秦知行卡了一下，灵机一动拐了个话题，“这几天我没陪你跑，孤不孤单？”
“不孤单。”徐应远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我给你熬的，我师父都没这待遇。”
秦知行沉默了一下，一口气干了大约1升的中药汤，那酸涩感直冲脑门，喝完晕乎乎地问道：“还要喝几次？”
徐应远掐指一算：“喝到你好为止。”
“我一定注意身体，健康成长。”秦知行顿时觉得徐应远在整自己。
徐应远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过保温杯和垃圾袋说：“那我先回去午休去了。”
他离开了视线，秦知行才拿起打印好的文献做笔记。五分钟后，秦知行起身接了一杯水一口喝下去，企图冲淡口中的中药味，失败。出去吃完饭的老师回到办公室，先是愣在门口，随后嗅了嗅，环顾四周，找到饮水机前皱着眉看手中的空玻璃杯的秦知行。老师恍然大悟，边走边开玩笑说：“秦老师，这么年轻就开始养生呀？”
秦知行闻言抬起头，看清来人后笑着推了推眼镜：“没，我朋学生给我煎的中药，我不是被砍了一刀么。”
“你还有会中药的学生呀。”
“嗯，之前给他上过一门选修课。”秦知行又接了一杯水，回到位置上。
老师惊讶地回头看：“选修？你还上过选修？居然让你上选修？”
“学校大概是图省事儿，让他们跟着口腔的一起上断层解剖。”秦知行想了想补充道，“也可能是凑不齐人。”
老师点了点头表示认同，这个话题就算作结束了。办公室里安静了下来，两位老师都在低头认真写着什么。正在备课的老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啊，那么大的教室，一百来号人，还不是自己带的研究生，他怎么跟中药专业的学生关系这么好的？老师思来想去没琢磨明白，发挥了“不懂就问”的精神，问道：“秦老师是怎么在人群中跟那位学生认识的？”
秦老师顿住，平静地看着那位勇敢的老师，迅速组织语言：“选修的学生没书，我一开始不知道，把他抓了，然后我把自己的书借给他了。”
老师傻了，怎么借书还能有后续的？他默默算了算他俩的年龄差，再次恍然大悟，深深叹了口气，年轻真好，生活到处是意料之外。如果没有，那就创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