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05。
秦知行看着徐应远上楼，看着他半路上碰见了他的导师，接着看见了他导师和他一起向自己望来。
秦知行上前对导师说：“您好，我叫秦知行，是徐应远的旧识和选修课老师。”
导师与秦知行握手道：“你好，陆白蔹，我是徐应远的师父。”
“师父？”不是导师吗？
师父特别流畅地说：“应远他考的中医类师承制，跟我一起做中药炮制。”
看样子是解释过好几遍。秦知行笑着说：“原来如此。”
徐应远完全没插上话，干站在一旁，无比想拉着师父离开。
师父看着秦知行这个老练的气质，突然问道：“旧识……你在这儿读研吗？”
“不，我是老师，教颌面外科。”
徐应远一愣：“那你怎么在急诊室？那你怎么教断层解剖？”
秦知行挑眉一一回答：“你来的两次我刚好在急诊值班；原本教断解的老师出国交流了，我代课。”
师父瞬间反应过来：“就是你给应远拔智齿和补牙的医生吗？”
“是的。”
“技术不错，下次我镶牙去找你。”
“谢谢。”秦知行说，“徐应远的家人，看牙免费。”
徐应远震惊，他有病？免费上瘾了？
师父居然真的被秦知行一番话取悦了，大笑着说：“行！”
秦知行微微欠身：“我还有事儿，不好意思，先走一步，失陪了。”而后转身离去。
徐应远整个人都木了，听着师父念叨“小伙儿真不错”，使劲思索他原本找师父是想干什么。
师父感叹完，瞥到徐应远还在一旁，嫌弃地问：“计划书呢？”
徐应远无语地看着师父表情的转化：“写完了，正准备给您拿去看。”
师父转身向办公室走：“行，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采药？”
“国庆节吧。师父，您不是准备去吃饭吗？”
师父脚步一顿：“……哦，我上去喝口水。”
中药炮制专业是本校的新设专业，目前只有师父和徐应远两个人。师父教的中药炮制学，选课的人又极少，除了徐应远就是选修的十几人，大教室愈发空旷。
师父每次给本科生上完中药学，再到研究生这边上课都会不习惯学生数量的剧变。
徐应远感觉他一个人站在讲台上略显沧桑。
师父今天心血来潮，打趣着对研究生们说：“要不把两个班合并吧，教室还刚好可以坐满。”
中药学是让大部分中医感到痛苦的课程之一。——什么白石花、鹤草芽，什么性寒，味苦，又归肾经、心经，然后一大段文言文引用……边背边能感觉到或苦或甘或辛的味道在舌尖弥漫，亦是那骤升或骤降的温度在体内游走……真是太难了。
于是此言一出，不久前才摆脱苦背中药的研究生们惊恐地回绝：“谢谢老师，免了。”
师父也没把此话题继续下去，笑着看着这帮孩子：“国庆节要去山村做中药炮制，有兴趣的同学可以一起来，包吃住，交通费自理，加上来回去五天。在徐应远那儿报名。”
上课人少，加上只有徐应远喊“师父”，其他人自然把脸和名字对上号。
以往去小山村采药都是在处理好了再走，量不大。但这次课题需要偏多的药材量，所以打算再找人一起去做助手。不用说，选这课的学生必然是最佳人选，如果真的没人去，师徒俩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徐应远起身把联系方式写在黑板上，对着同学们说：“平日可能接不到电话，希望可以通过信息告知。”
底下有一位女生忽然说：“啊！我终于有他号码了！”声音不大，但是刚好可以听见。尔后被熟识的人一拍，女生懵了，红着脸低头。
徐应远一愣，又对着那女生笑了笑，走回座位上。
师父见此，委婉地说：“山村条件艰苦，上山采药很累。平常大家无法接触到中药炮制，只读一些理论也无法体验中药炮制的魅力，这其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我希望去了可以好好感受。
好了，我们继续上课。中药炮制古称‘炮灸’。《礼记·内则》记载，‘涂之以谨涂，炮之‘。早期的炮制多用于以火加工处理药物……”
此后，师徒二人都盯着手机看。
比如在两人一起的时候，如果条件允许，师父会要求徐应远把手机摆在桌面上；若不在，师父则隔一阵发信息询问有没有人报名。
徐应远实在无奈，笑着对师父说：“当初就该写您的联系方式。”
师父自知有些急了。平静下来，调整坐姿，正经道：“我跟你们有代沟。”
师父五十多岁，代沟多得可以组成一电路板。
“行，师父我先走了，等下我还要上课，有人报名我第一时间告诉您。”徐应远拿走办公桌上的手机。
“什么课？”
徐应远拧门把的手顿了下：“……断层解剖。”
“等等。”师父喊住他，“你跟秦老师是不是熟识？如果没人报名，可不可以请你问一下秦老师？”
“我……可以。”徐应远转身鞠躬，向外走去。
这个任务有些艰巨。
他想让秦知行来，又不想。
这段时间两人都没怎么交流，上课时秦知行有意无意地瞟到他身上，徐应远一对上秦知行的眼神就迅速移开。
离国庆节还有一周，希望同学们踊跃报名。——徐应远默默祈祷。
今天的人体断层解剖学是晚上，而且是国庆节前一天的晚上。——不过徐应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忙着做去小山村的准备工作，只知道当天的课程安排，不记得日期。
秦知行缓步走到讲台前放下书，推了推眼镜，静静地看着陆续进教室的学生。
他听着悠扬的上课铃|声，本来懒得点名的他忽然想点个名充分体验一下当老师的乐趣。
秦知行嘴角上扬，淡淡地说：“点个名。”
学生们愕然，心想秦老师抽风了？小半学期没点名了怎么突然点名？平时分下不了手了？
于是连忙低下头打电话给逃课的室友。
徐应远没有室友，只能愣愣地看着秦知行瞎琢磨他这是恶趣味？喜欢突袭？
只听他上课才有的温和嗓音说道：“按理说，研究生不需要用点名制约你们。上了快一个月课了，你们都认识我，但我不认识你们，有点……不大公平。所以我来点个名，麻烦举个手认识一下。”
现在才意识到吗？徐应远不得不佩服，这临时编的理由，秦知行是真的强。
秦知行停顿了一下，又响起咬字清晰的点到声。
他念完一个人的名字，就会抬头寻找举起的手臂，他会用一种很深的目光注视着，像是在认真记相貌，随后点点头示意可以放下，又低头，也不涂画，直接念下一个人的名字。
徐应远看愣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随和的秦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