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九天
“我们要不要阻止姨妈去见爹爹？”盛长柏突然问，“或者去跟母亲说？”
盛明兰摇摇头。
她已经顾不上其他人了。
她满脑子都在盘旋林氏回娘家这句话。
“小娘回娘家，爹爹是不是要和林家联姻？姨丈家的表弟林含雨，是朝廷命官，和咱们家联姻，也可以给盛家带来助力啊。”盛明兰喃喃道。
盛长柏蹙眉，道：“你这是胡说八道什么！你姨丈家是商贾，他们和官家没有任何干系！况且你和卫家的婚约早已作罢。”
盛墨兰撇嘴，反驳哥哥的话：“爹爹都同意了”
他们兄妹正在争论的时候，外院的小厮跑进来报告，说姨奶奶身边的丫鬟碧珠求见。
众人停住了口。
“快请进来。”盛宏道。
碧珠是林家的丫鬟。
“姨奶奶病倒了，她身体不适，想念三小姐和四小姐。”碧珠恭敬道，“二少奶奶吩咐奴婢带话给您，说过后去探视姨奶奶。”
盛宏神色微冷。
“病倒了吗？”他喃喃。
林含玉去了京城，是因为他母亲病重了。
林含玉的母亲是个病秧子。
“我记得，你是叫碧珠。”盛宏对碧珠道，“林姨奶奶的病，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
他让碧珠坐下。
盛宏这么客气询问，碧珠很高兴。她坐下，娓娓道来。
原来，林含玉的母亲林氏，嫁给了林家大房，林家大房只有林含玉和林含雨这根独苗，林氏生产后身体羸弱。
林家老太爷和老太太就盼望能添丁，谁料却只生了这对姐弟。
林家老太爷一直想抱孙子。
林含玉的母亲林氏，是个温婉娴淑的女子，不善言辞，但是极有孝心。
老太爷说想要孙子，林氏就拼命生儿子。
可惜，她生了九个，全部夭折了。
老太爷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林氏哭得肝肠寸断，林员外却无法宽慰她。
林氏伤心欲绝，卧床不起。
老太爷派人送了一箱子药材过来，让林氏用来调理身体。
可是林氏却死活不肯用药材。
她认为是自己的缘故，才害得老太爷丧失了九个孙子，她愧疚万分，心灰意懒，再也不愿意开口说话，整日躺在床上。
她这一病，就是两个月。
老太爷也不逼迫她了。他知道她心情糟糕，让她先歇着吧。
这两个月来，病情一直不见好。
林家也托人送了帖子，说要把林含玉接过去伺疾。
盛宏不答应。
林家的人没办法，又把这件事搁置了。
盛宏听到这里，不由轻声笑出声来。
盛明兰瞪圆了眼睛，不解看着父亲。
“爹，您笑什么？”盛明兰不禁问。
“我觉得这件事有趣极了。”盛宏哈哈大笑，“明兰啊，我记得你小时候总说要嫁给你林家表弟为妻，现在呢，还想吗？”
盛明兰脸腾地就红了。
“爹！”盛明兰跺脚。
“好，好。”盛宏笑得更加厉害，“我不说你了，你脸皮薄，我若再说你，你该恼羞成怒。”
“爹”盛明兰咬唇跺脚。
盛宏哈哈大笑。
他笑够了之后，继续对碧珠道：“她既然想回门，就准她回去。”
盛明兰惊讶睁大了眼睛，不明白父亲为何要妥协。
“她是个聪明人。”盛宏道，“她要回门，自然是想帮盛家。她是个明白人，知晓孰轻孰重。你们不要拦着她，让她走就是了。”
说完这些话，盛宏站起身，对盛长柏等人道，“我先回屋，你们几个也散了吧，各做各的。”
他往东跨院而去，留下一群呆滞的子女。
盛宏刚踏入跨院，迎面碰到了王氏。
她正好在院中散步。
瞧见盛宏，王氏忙福身行礼：“主君回来了。”
盛宏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他抬眸瞥了眼王氏。
王氏身段窈窕丰腴，姿容娇美，保养得当。
眉目间有股英气，不像江南的女子那般柔顺。
“夫人，你今天没用饭吗？”盛宏淡淡道。“
怎么没让厨房准备吃食？”
王氏低垂了头：“妾身不敢。妾身怕打扰您”
“不妨事。”盛宏道，“你是我的夫人，这里的事就由你做主。”
说着，他转身进了内室换衣裳。
他换了衣裳出来，吩咐下人传晚膳。
他们一家子围桌而坐。
盛宏和王氏说起了盛明兰的亲事。
“我们家如今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了，林家虽然比不上皇亲国戚，可也算是清流名门。若非林家和我有些渊源，林家哪里攀得上咱家这颗参天大树？”盛宏道。
盛宏说这番话，是希望自己的妻子知晓轻重，别惹是生非，免得招惹祸患。
“明兰年纪已经不小了。”盛宏道，“她的婚姻大事，还需要我们来操持。这次，我们就定下林含雨吧。明兰，她虽然是庶女，可我们盛家不缺银钱。”
“妾身遵命。”王氏低头，恭恭敬敬道。
这个态度，盛宏满意极了。
他喝了半盏茶，放下杯盏：“
这桩亲事，就定在八月初四吧。”
“八月初四，妾身还是要带明兰去林家请安。”王氏柔声道。
她的语调依旧平静。
盛宏笑了起来：“随你。”
说罢，他就离开了东跨院。
王大娘子和其余人都愣住。
盛宏居然同意了！
王大娘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答应了！
他不是最疼爱明兰了吗？
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呢？王大娘子百思不得其解。
盛长枫和盛墨兰却都欢喜坏了。
盛墨兰雀跃，跳起来。
林噙霜则拉了她的胳膊，压低声音叮嘱她：“莫要忘形了。你父亲这般待明兰，是因为有利用价值。”
她的声音很冷漠，似乎没把女儿当作亲人。
林家只有一位嫡女，而她却嫁给了盛宏的第二个儿子长风。林家长房嫡长子马上也要与明兰定亲了！
而林家的势力，并不仅仅局限于京城。
所以，林家能给盛家提供助力，所以盛家上下对林含玉自然不错。
盛墨兰不懂这些。
“爹爹也是疼明兰的。”盛墨兰嘟嚷道，“他只是嘴硬而已。”
王大娘子和林噙霜没有反驳。
盛长枫和盛长柏、盛长枫的三个孩子也没有反驳。
盛墨兰见状，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她偷笑着回到了屋子里。
“小娘。我觉得爹爹这次是真的变了。”盛墨兰悄悄跟林噙霜耳语。
林噙霜笑了笑。
她早已预料到这点，并且乐观接受了现实。
盛宏不止这一世，他上辈子就是如此。
他不管盛明兰和盛华兰怎样。他自己的日子，他自己过。
“你不懂，这样挺好的。”林噙霜笑盈盈对盛墨兰道，“明兰的性格不适合卫家，所以你父亲才想把嫁到林家去。”
卫家的家规森严。尤其是盛明兰的性格太过于张扬，又骄纵无理。
她不适合这种家庭。
林家和盛家联姻，是利益结盟。
林家有钱有势，将来可以助盛家一臂之力；盛家有权有势，将来可以护卫林家。两方互惠互利，不需要有任何感情牵绊。
“你父亲心狠手辣，可不像表面那样温厚良善。”林噙霜道，“你记住了，以后少跟你妹妹走动，省得惹你父亲厌烦。”
盛明兰的脾气不好。
盛家上下谁都知道，连丫鬟婆子都避着她。
“嗯，我听小娘的。”盛墨兰乖巧道。
“那个林公子是谁，叫什么名字啊？”盛墨兰问林公子的事。
“林含雨，今年十七岁，是你林家姨妈儿子。也是你二哥媳妇的弟弟。”林含霜道，“林公子家境富裕，林夫人也有诰命，不过不是正式官员。他们家祖籍是北地，这次是特意从北边过来游玩的。”
盛墨兰点点头：“原来是读书郎啊。”
盛家兄弟姊妹都在念书，她们几个姊妹也被灌输了一堆文化知识。
“他们家的确是个书香门第。同时也是巨富之家”林噙霜笑道，“他们的族中叔伯兄弟很多，有个翰林侍读的叔叔，他们家的老太爷曾经教导过陛下的。”
“怪不得这么厉害。”盛墨兰道。
盛墨兰对科举没兴趣。她不是读书的材料，对这些也没有兴趣，她只是爱美。
她对美丽的事物充满了热情。
林噙霜微笑。“连我也是林家旁系出身，只可惜我父亲是商户，我们家的根基在西南。林公子的父亲，曾经帮过陛下。他们家对朝廷忠心耿耿，深得皇帝器重。”
盛府的根基在江南。
而盛府是武将起家。
武将靠打仗立足，武官比较强悍。
盛家的二老爷子是先帝身边最受宠的太监。
他们家在朝中颇有影响。
当年他们家帮先帝登基做了辅政大臣，而且他们家老太爷在朝中德高望重，所以盛家才能在朝中呼风唤雨。
盛墨兰听了，很羡慕。
“我也要去京里。”盛墨兰嘀咕道，“我去求爹爹，让我留下来念书。等我及了笈，再嫁到别处去。”
盛家的女眷都不喜欢念书。
盛长柏和盛长枫是读书的苗子。
“你爹爹肯定舍不得你吃苦。”林噙霜道，“不必急于一时。”
盛长枫和盛墨兰也都点点头。
盛长松坐到了床沿边，握紧了盛明兰的手，轻声劝她，让她不要哭泣。
“四姐姐不用担心，我一定尽量让父亲改变主意。”盛长松安慰道。
盛明兰抽噎了一阵，眼泪还在流，却停了下来。
她哽咽道：“长松，谢谢你。”
盛长松摸摸她的脸颊，道：“咱们姐弟间，说什么谢呢？你放心吧。父亲总会妥协的。”
他虽然话语简短，言辞恳切，却透着坚毅。
他很坚信他们盛家的未来。
这份坚韧，令盛明兰非常感动。
她抱紧了他。
“我相信你。”盛明兰道。
他们姐弟情深。
盛明兰哭了半晌，终于睡了。
翌日醒来的时候，盛明兰看见自己的手指头红肿得厉害。她心里有点委屈，忍着没敢告诉父亲。
吃早饭的时候，父亲没说什么。
午膳过后，盛宏喊了盛长松过去，说要单独跟他说点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