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无双剑（一）
随着王问雪的平淡离场，观众们有人夸赞他，也有人诋毁反对。
“王问雪这是已有了天师风范吗？不与人争要与天争了吗？输了剑还能心静如水。”
“我看他是怕了，什么狗屁与天争，就是打不过剑阁的剑子。”有人出言瞬间反对，丝毫不觉得羞愧。
围观的人们分成两派争吵个不停，同时也等待着下一位上台挑战的人。
一刻钟过去，没有人上台，方愉收剑入鞘。
争吵的人依旧在争吵。
又是一刻钟过去，台上依旧只有方愉负手而立的身影。
争吵声渐渐小了下来，直至最后完全静默。
无人挑战吗？那岂不是论剑大会就这么草草收场。
没有人知道方愉的剑到底有多强，都在等着一个人帮他们探探底。
姜别鹤凝眸环顾，终见有一道身影朝着台上走去。
是一个少年，穿着淡色长衫，身影有些孤寂却坚定。
方愉嘴角淡笑，很快又阴沉了下来。
他感受到这个少年不过养灵境的实力，为何还敢上台一战。
方愉双手抵剑，剑鞘底端杵在石面上，一道无形威压释放，含着森严剑气，他似乎要以此来警示少年。
姜别鹤盯着这道背影良久，觉得熟悉却不可置信。
这道背影很像胡小蛮，姜别鹤惊诧于这个想法，难道他也成了修士吗？
少年缓步登台，刚一靠近台上，阵阵剑气化成一股柔风，要推他下台。
少年不为所动，以力抗拒。
被少年拒绝好意，剑气不再柔和，化作刀剑利刃冲向少年。
少年尽全力抵挡剑气，依旧被一道道锋锐剑气划伤，淡色长衫上出现几道血痕。
剑气一步比一步凌厉，少年走了十几步，身上已满是血痕。
围观的人没有人看好少年，大多都笑着准备看他出丑。
却没一人敢提，刚刚无人上台时他们怎么不上，姜别鹤摇头苦笑。
少年行了足足二十步，方愉提剑不再释放威压，既然劝不动，那就是铁了心要试一剑。
“你叫什么，非要与我一战？”
方愉缓缓抽剑，眼神凌厉如剑，声音有些冰冷。
人群中终于有人认出了这把剑，惊叫到，“谛鸿？老阁主曾经的佩剑！”
“我名胡小蛮，只为与你一战！”
少年厉声大喝，宣泄着心中沉闷。
胡小蛮的父亲曾经就是剑阁的弟子。
二十年前，胡小蛮与方愉的父亲聚集起其他弟子，一同外出踏入古遗迹，那一去，仅余胡小蛮的父亲一人生还。
那一年，方愉年仅六岁，失去了唯一的亲人，老阁主观他有练剑的资质，便将他收做弟子，当成下一任阁主来培养。
而出卖同门的那个人却得了莫大机缘，纵横江湖十几年后才被人察觉，多年后的今天，胡小蛮心有不齿，道心受困。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与方愉一战身死，才可以了却当年恩怨。
方愉只知道父亲当年的死因没那么简单，更多内情则是被老阁主刻意隐瞒了下来。
剑阁中的一位中年人眼中含着惋惜，怔怔看着少年拔剑，喃喃自语，“你倒是愿意还你爹欠下的债，可惜了，他配不上你这么做，何苦。”
老阁主没有出面，坐在铸剑阁的深处，却能清晰看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老阁主认出了胡小蛮，惊诧之余也觉得惋惜，上辈人的恩怨本就与他无关。
胡小蛮今日似乎只为求一个了解，如果此战还有幸活着，他也不知道能不能解了心中这份郁结。
胡小蛮心中不再纠结，拔剑。
他的佩剑只是一柄很普通的灵剑，剑名洗尘。
胡小蛮其实没有特别拿的出手的剑，修行不过十几天，能勉强到养灵境就很不错了，根本没时间琢磨剑道。
胡小蛮提起剑，做横剑式，纵身向前劈出一道剑气。
剑气势微，方愉只抬手便横挡住，眉头轻蹙，不知道眼前少年是在示弱还是真不会使剑。
胡小蛮提着剑朝方愉冲去，期间又划出几道剑气，一一被轻松地挡住。
方愉眼见少年逼近身前，有那么一瞬怀疑对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只见胡小蛮抬起剑用力劈砍向方愉，没有任何特殊，仅仅是简单的一记劈砍。
方愉横剑挡住劈砍来的剑，轻轻一震，胡小蛮被踉跄逼退。
这样用剑，甚至连一个凡人武夫都不如。
围观群众一阵大笑，再也掩饰不住嘲笑。
“还以为多厉害呢，还这么自视甚高。”
方愉也有些失望，一指点出化作凌厉剑气，胡小蛮手背被击中，手中剑滑落。
“连剑都握不住，快下去吧。”
没有咄咄逼人，也没有嘲讽，方愉只是纯粹的提醒他。
周围人的嘲笑声传入胡小蛮耳中，他低下了头，不认为自己应该就此退却。
重新拾起剑，胡小蛮立于原地。
方愉等了片刻没等来他的第二次挥剑，无奈摇摇头，脚步伶利快速冲向胡小蛮。
逼近胡小蛮一尺距离，方愉转身回劈，谛鸿斜斩向对方，胡小蛮紧忙用剑挡住，显得有些慌乱。
方愉本想以此横斩将他逼下台，没想到刚一触碰，谛鸿就轻易斩断了对方的剑。
谛鸿虽然没有触碰到胡小蛮的身体，但锋锐的剑气却在他胸口留下一道狭长的剑伤。
胸前衣物被整齐切开，伤口不深，只渗出一缕缕血丝。
“剑都断了，你还拿什么与我一战，快下去吧。”方愉收剑再次提醒，“只要你还站在台上，我便视为你能出剑。”
方愉眼神锐利，紧紧盯着面前这个少年，却见他始终未有动作。
“下次我可不会再留情了。”
方愉最后冷声说了句。
似乎静了下来，胡小蛮愣愣盯着地上断掉的剑尖，心中似有所感。
方愉迟迟没等到答复，终于失去了全部耐心，手中剑直刺苍穹，继而向下一坠，剑柄重重砸在地上，一股海浪般的剑气波涛翻涌着卷向胡小蛮。
方愉实际还是留情了，只想将他逼下台并不想取他性命。
胡小蛮被汹涌的剑气湮没，身上点点血痕如盛开的梅花，傲立于寒风中。
胡小蛮竭力抵抗着剑气，他今日来是想斩断这份遗留的因果，他还不想就这么窝囊的死去。
像父亲一样吗，直到临死时才敢面对昔日的过错。
“不，我没他那么懦弱！”
胡小蛮内心有一道声音在呐喊。
胡小蛮的体内原本被一处阴霾笼罩的地方似乎不再模糊。
剑气如风顺着窍穴被胡小蛮牵引入体，吹开那一阵阴霾笼罩，他看见了丹田灵海的中心长着一节枯木。
原来这就是他体内的灵吗？
入体的剑气吹开阴霾后，直直朝着枯木卷去，似要彻底摧毁枯木。
胡小蛮运转灵力，一面抵挡剑气，一面重新温养枯木。
外界的方愉似乎看见自己的剑气正一缕缕被这少年吞下，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浪花。
“引剑铸灵？”
老阁主有些不敢相信，这少年竟敢这样做，稍有不慎就会灵海崩溃，经脉逆乱。
胡小蛮似乎有些抵挡不住了，身体开始止不住的颤抖。
胡小蛮有些恍惚，曾经的人和事一点点在脑海中闪现，“这就是死的感觉吗……”
胡小蛮看见了姜别鹤，那个小巷子里，少年有些模糊的脸。
就在这时，姜别鹤坐在观战席，纳戒内的龙牌再次闪烁，伴随着剧烈的震颤。
姜别鹤有所察觉，微微一愣。
与此同时，胡小蛮似乎受到了未知的影响，他的记忆凭空多出一段，一道玄妙的力量开始帮他抵挡着剑气。
灵海内的那一桩枯木不再受剑气所催，胡小蛮调集全部的灵气温养枯木，枯木重新散发生机。
一树梅花开。
帮助他抵挡剑气的力量消散，灵海内的那一树梅被狂风般的剑气裹挟，却始终傲立，岿然不动。
胡小蛮也不再运转灵力抵挡剑气，任剑气席卷，任伤口渐深，任衣衫破裂，他始终立于原地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