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倒果为因寻破解法
孟霁堂从吴大顺的牢房出来，拐到了另一间牢房中。里面关着妍云。
“大人！”多日无人理睬，兼牢中潮湿腥臭，虫蚁遍地，受尽折磨的妍云见了孟霁堂如同见到救世主一般扑了过来。
孟霁堂往后推了一步，避开她，道：“妍云，冉冉娘子和胡坚勇是什么关系？”
妍云扑了个空，坐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的样子。
“胡郎君……胡郎君是娘子的宾客。”
孟霁堂不放过她身上任何一处反应，“冉冉娘子多次和胡坚勇在平安巷的宅子里私会。你是否知道？”
“我……知道。”
“哦？”
“那颗东珠就是胡坚勇送的。他对我们娘子实在是好。那宅子，也是他买给娘子的。娘子之前还说，他准备为她赎身。”
妍云之前如同一个闭嘴的蚌壳，怎么都撬不开嘴。现在却配合得很。
孟霁堂：“继续说。”
妍云歪着头，“可实际上，他畏妻如虎，赎身不过是个空头许诺，他就是吊着我家娘子罢了。哼，其实，我家娘子也根本不在乎这个。她说她日子过得不差，并不想跟她家那个母老虎去争斗，说不定会丢了性命……大人，我在牢中仔细回忆，我怀疑，冉冉娘子的死就是胡坚勇的大娘子做下的，说不定，还是他们夫妇俩做的。”
“这些话……你到此刻才交代。”孟霁堂凝视着她，语气异常平静。
当一个非常英俊的男子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对方，无论是谁，心都会砰砰快跳几下。而妍云却知道，孟霁堂的英俊是一种煞，一双瑞凤眼中，尽是无情。她心跳加快，全因与这样的人周旋的害怕。
“这都只是一些胡乱的猜测……我一时没想到。”
“除了胡坚勇外，你家娘子还外出与别人私会吗？”
“没有。我家娘子对谁都不怎么上心。”
“冉冉娘子被杀前一晚，她们二人有没有见面？”
“没有。娘子那天说身子不舒服，谁也没见。”
“在她去世的前几日，她有没有和胡坚勇就什么事情发生过争执？”
“我，不太清楚。娘子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
妍云垂下了头，如不仔细看，会很难发现她的嘴角居然有一丝诡异的笑意。
“告诉你罢，胡坚勇夫妇都死了。被落石砸死的。”
“……他死了？他们都死了？”
妍云忽然埋下头去，半晌没有说话，而后突然浑身颤抖，瘦小的身体中传来低低的咯咯咯的声音，她抬起头，眼睛亮得惊人，孟霁堂发现她在张着嘴笑。
“恶人自有天收，咯咯咯。”
“恶人？他们如何作恶？”
“咯咯咯。”
孟霁堂道，“妍云，你只有最后一个机会了，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妍云牙床无意识地被她自己咬的咯咯作响，却固执道：“孟大人，您说什么呢。我只知道他是个负心汉。其他的，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的行为简直和吴大顺一模一样。
“我家娘子去了，他也死了，您说，这是不是上天怕我家娘子孤单，送他过去作伴。”
“斜阳冉冉春无极。”孟霁堂突然说。
妍云却恍若未闻，歪着身子避过头去，把自己蜷了起来。
孟霁堂捕捉到她在低声喃喃：“快结束了，快结束了。”
再问下去也无用。孟霁堂走出了牢房，疲惫地转了转脖子。
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案子中，胡坚勇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且他的死，明显能引发吴大顺和妍云态度的变化。可是，他们为什么在此之前对这样一个人全无提及？又为什么在知道胡坚勇死讯后，都是那样奇怪的表现？而且，他能分辨出来，他们对冉冉娘子的死，甚至对于自己的处境，根本不如外在展现的那么迫切。他想，他一定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而只有这件东西，才能让他们顺利吐口。
他一边沉思一边缓缓踱步，却听有人唤他，“澄肃。”
一身官袍的宇文时中微笑着走了过来，显得儒雅又谦和。
互相一礼，宇文时中与他并肩而行，寒暄几句后，宇文时中道，“澄肃，不想我休沐几日回来，便听闻胡坚勇死了。他可是湖州最大的丝绸商，且是行会的行首。他这一死，湖州丝绸行震动不小，今日便有七八人前来找本官了。他的死可是意外？”
宇文时中是湖州最大的辖官，自己又在他的衙门中办事，他也不是傻瓜，孟霁堂本也没想能瞒得住他什么。然，宇文时中大哥叛金，这件事始终让他对其无法全然坦然以对。
“他的死应不是意外。”孟霁堂答。
宇文时中听后摇了摇头，“胡坚勇上无父母，下无亲子。唯有其亲弟一人还在，胡家的家产必定落在他的身上。而他为人才拙懦弱，又不似他的大哥娶了一房好妻，往后难成大器。胡坚勇的死讯一传开，全国各大掌柜都在赶往湖州，各贸易行也都抢着结账、结、抢货，湖州其他丝绸庄为了接胡家的生意，为了行首之人选，已然争得不可开交。”
宇文时中不愧是官宦世家出身，谈及这些经济之事，全是行伍出身的孟霁堂不曾思及的。他不禁听了进去。
“内侍省造作所何大人也就此事问过我，胡坚勇虽然死了，可衙门还是必须得保证今年湖州上贡数额才行。这才是最麻烦的。闹个不好，我这告老还乡都得受影响。澄肃，你刚从胡家回来，你是否知道胡家的货被这次火灾烧了多少？”
孟霁堂一顿：“我并未细问此事。”
宇文时中了然：“唉，这事也刚发生，清理也不可能在这一时完成。”停顿半刻，他问：“目前可有抓到疑犯？”
孟霁堂摇头。
宇文时中笑着叹气。
与宇文时中的谈话给孟霁堂提了一个醒。他陷入一个先入为主的误区。因为他先接触冉冉娘子被杀案，再牵扯到了胡坚勇。他就理所当然地从冉冉娘子这头理线索。他却忘了，胡坚勇乃是一地巨商，他身后最大的利益来自于胡家丝绸商的利益，来自于湖州丝绸行的利益，而湖州不仅是江南，更是大宋的上丝绸重镇。他的死，牵涉到的利益相关者甚至能接触官家……
这也许是为什么，那封信必须送到浙西制置使司。
吴大顺和妍云漏洞百出的证词，他们对自己的提防……也许有了答案！
也许，冉冉娘子之死并不是因，而是果。胡坚勇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