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腊月二八是个好日子,年关将近,又逢平帝纳妃,平都百姓张灯结彩,顾柔骑马走在这送亲队伍的最前面开路,今日风雪稍歇,晴空朗朗,但寒意更胜昨日,宁子裳坐在彩绸围绕的马车里,红纱掩面,垂眸间,温婉柔美,风偶尔将红绸吹起,被人窥见些许,无不感叹和韵公主国色天香。
入宫后,顾柔护送宁子裳到大殿里,接受封赏。
平帝倒是给足了宁国面子,今日未着朝服,而是穿了一身红黑色的五爪金龙婚服。
太监尖利的声音在大殿响起:“存宁氏公主子裳,明理良顺,温正恭良,珩璜有则,礼教夙娴,慈心向善,着即册封为妃,封号玉,以兹两国成秦晋之好。”
礼成之后,平帝在宫中设宴,顾柔坐大殿的角落,打量着殿中的人,但这里并没有她的目标,因为白书礼被罚禁闭,无法来参加,今夜她要为她的父兄杀掉第一个仇人,也为宁国除掉未来的第一根刺。
来平国的那个夜里。
宁不缺对她说:“阿柔,你父兄战败一事,除了宁不苦还另有其因,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查军中之事,发现有一人,并非土生土长的宁人,这人是凌燕的旧部白书礼,后来顺藤摸瓜,查到此人一直暗中与平人商贾合作,还分了凌燕大头的利,你猜为什么?”
“假借利名,传递军情。”
“不错,平国人早已蓄谋已久。不过这白书礼倒是有个弱点,日后你去了平国,可借此生事。”
想到这里,顾柔端起杯中的酒,戒指里的药被撒进酒里,一饮而尽,她随手拿起桌子上的冬枣喂进嘴里,她自幼就吃不了冬枣,吃了会浑身长满红疹,即便提前服了药也要昏睡一两个时辰。
果然这冬枣一入口,顾柔的呼吸便有些不畅,她挣扎着起身,还没走近平帝,就直接倒在地上。
待顾柔再次醒来,身边的宫女便道:“顾大人醒了?”
顾柔边起身边问:“我好像误食了冬枣?”
“是的,大人,刚刚陛下召过太医,说大人不能吃冬枣,刚刚误食,开几幅药便好,调养几日就好了。”
顾柔闻言慌忙起身,走到一旁的镜子前,看见自己满是红疹的脸,红着眼捂着脸道:“你可否去门外,我实在无颜见人。”
“好,那顾大人有事叫我。”
那宫女刚一转身,顾柔将她敲晕,迅速和宫女换了衣服,把人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放下帷帐,又从戒指里取出一枚药丸服下,之前的药只是让她提前醒来,这枚药才是让她恢复的。红疹难消,便用特调的脂粉盖住。准备好一切,顾柔推开房门,走出去。
果然不出所料,房门外有人在暗处巡查,顾柔低着头按照之前规划的路走,宫中宴会已经散场,各位显贵正陆续出宫,此刻正是守卫巡查最最薄弱的时候,也是出宫的最好时机。
“姑娘步履匆匆,要往何出去?”
听到秦钰声音的那一刻,顾柔就知道,出宫的机会来了。
“带我出宫。”
秦钰没想到顾柔如此直白,叹了口气:“你想掩人耳目的出去,大可不必如此费力,还是以伤害自己的方式,你随我来。”
顾柔被秦钰藏在了出宫的马车里,随着他出了宫。
“你想做什么?我可以帮你。”秦钰见顾柔出了宫就要走开口问她。
“不必,我只会利用你,还是离我远些为好。”说完就下了马车。
秦钰看着顾柔消失在平都的巷陌,顾柔疏远的话语和冷漠的神色像一把利刃刺穿他的心脏,影风驾车间,听到他的主子说:“影风,明日递上奏折,回封地。”
“那些保护顾姑娘的人该如何?”
“她马上就要回去了,等护送她回了宁,就召回来吧。”
“是。”
镇南将军府。
顾柔从后院翻进,已有人在内门等候。
阮素一身白衣,右手翻掌放在腰间,左手伸平,划向右腰,左手轻搭在右掌上,低头微微屈膝,她向顾柔行了一个标准的宁国礼:“顾大人安。”
顾柔见此问她:“你不必如此。”
“素素如今孑然一身,皆拜白书礼所赐,我父本是永州知府,白书礼利用我,害的永州失守,我父自刎谢罪,母亲被平国人所杀,他却以夺回永州之功,封官领赏,他骗我数载,此恨难消,素素虽被蒙蔽,却是间接祸首,无颜再见宁国百姓,唯有带着白书礼下地狱,才能见我泉下双亲与当年永州枉死的百姓。”
“阮姑娘决定了?”
“素素无悔。”阮素拔出腰间的匕首,呈到顾柔面前:“顾大人,我这一生最蠢的事莫过于爱上白书礼,唯一干过的一件聪明事就是杀掉白书礼,我不知道您来这里的目的,只知道即便远在永州的百姓无不信任顾家,所以请您一定要活着回去。烈火汹汹,素素不想痛苦的死去,请顾大人成全。”
镇南将军府夜里突起大火,府上八十几口人均死在烈火中,包括那刚刚回京的白将军。
平都流言忽起,说是白书礼用了不光彩的手段赢了顾氏父子,天神降罚,还有人,在将军府附近见到幽幽鬼火,认为是顾氏父子来报仇了,一时间人心惶惶。
平国宫殿中。
平帝看着上奏的折子发怒。
“白书礼这个蠢货,被女人迷昏了头,自己死了就罢了,孤多年筹谋,毁于一旦。”平帝随后又道:“可惜了,顾柔若是生在我平国,这般功绩,孤定要封她个将军做做,人找到了吗?”
洪金道:“启禀陛下,派出去的侍卫来报,在城外发现了顾柔的踪迹。”
“宁不缺居然为了个细作放弃顾氏的女儿。这点孤实在是想不通。难道宁不缺真对凤杳动了心?”平帝自言自语的说。
“陛下,玉妃娘娘还在外面跪着。”洪金见平帝并没有因为顾柔勃然大怒,便提醒道。
“她是求情的?”
“回陛下,娘娘说她是来请罪的,顾女私报家仇,她会修书一封回宁国,请宁国皇帝处置。”
“哦?倒是聪明。只要咬死顾柔报的是家仇,孤也不会为难她。”平帝起身,在书房里反复踱步:“但,此事疑点重重,孤想不通,待活捉顾柔之后,亲自审问她。洪金,你先出去让玉妃回去,孤要好好想想。”
“是,陛下。”说完洪金便退出了书房。
平帝独自在书房思索,来自京都的探子说顾柔与宁不缺年少情深,宁不缺却对顾柔如此绝情,就算如此顾柔冒死也要为宁国除掉白书礼,除掉白书礼有三个动机,一是报仇,二是为了宁国百姓,三则是绝对不会允许敌国出现假借顾氏之名门第。现今两国都容不下她,顾柔完全不加遮掩的做完这些事逃跑到底是为了什么?
平都城外的破庙中。
顾柔费力的摆脱了秦钰的人,藏身在这破庙里,用杀死阮素的刀,用力刺进自己的胸口。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顾柔就在恍惚之间听到了前来找寻她的侍卫的声音,失去意识之前,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在这里”,她恍惚的想,如果平帝就是要她死,直接补一刀,这些天的筹谋就成笑话了,但这局赌的就是平帝的自诩聪明,若是她落到平国人手里,拿她与宁国做交易比要她死划算的多,即使在平帝眼里她早已失去了宁不缺的恩宠,但宁不缺真明面上对她不管不顾,宁国百姓的口水都能淹死他,她也算是受了顾氏祖辈的庇护了。
顾柔的身子有些发冷,那把刺入胸口的刀上仿佛还有阮素的血,真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