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地牢的灯光灰暗,顾柔一身囚服闭上眼安静的坐着,她被关了许久,刚来时受了伤一直昏昏沉沉,后来被人医治的差不多了,她也不知过去了多久,是几天还是十几天,在这里的时时刻刻都犹如度年。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喧闹,那声音越来越近,顾柔听见牢房的锁被打开,并未睁眼,只是心里清楚,她与宁不缺的计划已经成功了第一步。
“顾将军,几日不见消瘦了许多。”平帝含笑看着气定神闲的顾柔。
顾柔这才睁开眼,开口道:“陛下风华依旧。”
“顾将军为宁国鞠躬尽瘁,孤看在眼里,倒是不知顾大人好大的本事,竟然能在孤的眼皮子下面悄无声息的联系那白书礼的小妾,这把火正烧在孤的心头啊。”
“不过是些不入流小手段,这法子用了,那背后牵扯到的人就废了,我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你倒是诚实,不错,这大火虽然烧了孤的房子,可也烧死了房里的老鼠,亦牵扯出不少盗洞。”
“陛下是来向顾柔炫耀的?”
平帝双手背在身后,又笑了笑,说:“不是炫耀,就是想说一句,你那薄情郎已于昨日立了赵家的女儿为后,你出京时,那位新纳的贵人现今已是妃。”
顾柔闻言,没再说话,平帝看着顾柔无声的握紧了拳头,又开口:“你为他生为他死,到头来,他都容不下你,多可笑啊,顾柔,你明知出了宁国就回不去了,拼死也要为他除掉白书礼,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宁愿自杀,也不愿落于孤手,顾家真是教女儿都教的深明大义,忠贞不屈啊!”
顾柔抓住身下的稻草,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抬头看向平帝道:“是又如何?我来平国时谁给了我选择,不烧死白书礼,就能回家吗?你们怕不是早就会准备人手,好在回去的路上截杀我,届时冠以匪盗山洪,又正中宁不缺的下怀,谁还会管我是如何死的。”
“孤原本是想杀你,但是现在有了别的想法,顾将军若是同意,孤马上让人给你安排住处。”
顾柔侧首,表示自己在听。
“只要顾将军宣布归顺平国,孤亦可以座上宾的礼节相待。”
“此事无论我同意与否,陛下依然会按照自己的心意。与我不是商量,而是告知。”顾柔冷眼看向平帝:“我毁你谋算,你毁我庙宇。陛下真是睚眦必报。”
“知我者顾将军也。”平帝大笑,似乎对顾柔的反应很满意:“一会儿孤让人来接顾大人去新的宅邸住着,这地牢与顾将军,不对,现在是爱卿,与爱卿不相匹配。”
顾柔没有说话,又闭上了眼睛,一滴泪从眼角滑落,顾家的忠名与辉煌皆断送于她手,将来碧落黄泉,再向顾氏所有宗亲认罪吧。
平帝俯视着顾柔,心中无波无澜,这天下攘攘,终会被他收入囊中,宁国的分崩离析,就从顾氏起。他相信万国来朝,平国为尊的日子终将到来。
顾柔出狱的日子是个晴天,外面的光亮格外刺眼,顾柔一身白色厚裘,也抵御不了寒冷,只觉得冷的刺骨。
秦卿卿站在远处,看见顾柔想要上前却又想起母亲的教导,他们与顾柔是敌人,不是朋友,心中纠结万分时,来接人的马车已经渐行渐远。
顾柔坐在车里,盯着白裘发呆,她这样的处境,还是不要连累别人的好。
“顾小姐,到了。”驾车的车夫面无表情的掀开马车的帘子,恭恭敬敬的对她说。
顾柔点了点头,下了马车,她站在一座辉煌的宅邸前,随后不久有人打开了们,里面有大几十号的人。
“小姐,陛下说您就住这里了,我叫七月,以后也归您。”
“那就谢过陛下了。”
“陛下交代,让七月好好伺候小姐在府中休养,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顾柔轻笑出声:“寸步不离?也罢,我已是案上鱼肉。”
说完,她就缓缓走进大门,听见背后朱红大门关闭的“吱呀”声音,庭院深深,顾柔不知道平帝要关自己到几时,隔绝了外部信息的她深感无力,千谋万算人心难测。
一月后,宁都。
这一日天空忽然飘下许多纸张,上面写着“顾女顺月,宁国将亡”,即使宁不缺及时派人制止,但流言已经传开了。
夜里,宁不缺站在当初和顾柔诀别的时的位置,向远处遥望,心中难得有些迷茫,计划是顾柔假意投诚,但如今事情开始不受控制了,他开始怀疑顾柔,是否还是心系大宁?半月前有细作传来消息,眼见顾柔毫发无损的走进一座宅邸。
“陛下,顾夫人连夜修书,送进了宫里,说是顾大人走前的嘱咐。”福公公呈上信件,道。
宁不缺没有立刻回话,许是太久没有听见顾柔的消息,忽然听闻,有些恍惚,许久才道:“念吧。”
“陛下启,臣妇缠绵病榻已久,为圣体安,以信言之,妹柔领命护送公主和亲,走时毅然决然,臣妇已有疑虑,如今阿柔过时未归,又流言渐起,想起阿柔走时留给臣妇的信,阿柔说待到时机成熟,便呈给陛下,臣妇想,时机成熟就是此时。”
宁不缺似乎看见了顾柔一身甲衣,站在他面前,将信件念给他听。
“陛下,谋略百步,但难免有时事与愿违,智者千虑,也有一失,若来日有变,请您相信顾柔,我已压上顾氏满门忠骨,顾柔就算骨埋异乡,依然魂向宁土。只望陛下勿忘顾氏,顾氏有后,是我兄长唯一的孩子,顾氏有人,是我顾家十里红妆娶进门的嫂嫂。而顾柔如果不能将原本的谋略实现,也会拼死实现此行的价值,陛下请勿轻举妄动,如能再见,那我与您只能站在对立面了。顾柔笔。”
宁不缺听完,又将信件来来回回看了几遍,这封信说明顾柔在平都陷入了困境。
平都。
顾柔躺在庭院的摇椅上晒太阳,身上盖了张厚厚的毛毯,自从出狱之后,她就染上了风寒,断断续续的病了一月有余,心中也总是惴惴不安,今日好些了,她就让人在院子里放了张椅子,出来晒晒太阳。
她躺在椅子上想,现在被困在这一方宅邸中,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想必平帝是想把她关到尘埃落定之时,届时她就算想回也回不去了,不过这件事本就是在她计划之内,唯一需要解决的是她缺一个投诚的理由,本以为被抓之后平帝多多少少会用些刑罚,想从她嘴里拿到些机密,没想到平帝轻描淡写的就将她放了,这样一来反倒让她不好办了。
正想着,宅院的大门忽然打开了,这是她被关的一个月中,第一次打开大门。
秦卿卿慌慌张张的跑进来,穿了口气急忙说道:“顾顾姐姐,陛下让我来告诉你,顾家要被你们的皇帝满门抄斩了,不过还没下令,只是都下了狱,陛下还说是走是留只由你定夺,你现在回去还来的及。”
顾柔站起身,脸色的血色瞬间褪尽,喃喃自语道:“怎会?怎会?我顾家虽香火微薄,但名望不减,宁不缺怎么敢斩尽顾家,自毁根基。他也答应过我会照顾好我嫂侄,如今却要杀他们。”
秦卿卿道:“自陛下宣布你已投诚后,顾家威望受损,说顾氏已经衰落,你一介女子,心性不稳”
秦卿卿越说声音越小,顾柔接话:“怕是还有更难听的话吧。也罢,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看看。”
“我,我跟你一起去吧。”
“不必,我要日夜兼程赶到京都。无法兼顾你。”
顾柔说完,就匆匆出门,将门口的马车的马身上的绳子解开,策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