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南风解愠
那天之后,易池初都没有再和顾南风联系。
再感激再聊得来再觉得好,有主都是底线,她讨厌别人碰,她也不会碰。
徐竞琛被行政拘留了十天,结束后留校察看,撤销全部职务和评奖评优资格。
而且因为这件丑事,匿名墙接连有人投稿,相继牵扯出他混乱的生活作风,在学校算是彻底社死。
双十一新生晚会,当天下午开始就放假了,易池初在院图上自习。
过几天笔译就要考试,口语也近在眼前,还有期中考,她有考前反复通课本刷错题的习惯,记性不太好,只能用次数弥补长性。
晚会都开始半天,宗玉打了好几个电话催,她才磨磨蹭蹭放下笔,估计两个小时开完,她想看几个中途无聊就回来。
东门喷泉后主楼的北面,大礼堂,易池初从后门摸黑进去,蹲下看着手机里宗玉发的座位号,慢慢从阶梯往下走。
宗玉有个牛逼的地方就是,不管看什么比赛晚会演唱会见面会,只要她积极,一定能搞到前排。
怕打扰别人,一路蹲着过去,到五排的时候,易池初腿都快麻了。
第一排是领导,二三排是教授讲师和受邀的校友,四排学生干部。
五排已经是内场待遇,易池初感觉自己坐下时收到了不少暴殄天物的白眼。
宗玉原本是有节目的,但没过审。
她想搞摇滚乐,设备都联系好了,还拖着易池初给她打鼓,好不容易磨的她同意,结果院里专门下通知禁了,说是之前有人半夜乐队训练被集体举报过,真喜欢可以参加社团到专门的场地去练。
宗玉无所谓,顶多少了个发疯的舞台,反正还会有下一个,前几天百团大战专门拉着易池初加了摇滚社。
晚会水准还是不错的,类型丰富,古新兼有,动静结合,但是就跟春晚一样,再精彩,看着看着还是会发困。
徐浅瑜的古风群舞和路晓晓的嘉宾后,易池初就想走了。
宗玉一把拉住她:“哎,抽奖了,结束再去。”
“反正也抽不到我。”
“你怎么跟个老年人似的,能不能有点当代大学生的积极性,多参加一下集体活动有益于大脑开发!”
易池初与她纠缠拉扯间,大屏幕抽奖号码停止了,主持人报出“五排六座”时,人群的骚动里,宗玉大喊了一声!
易池初趁机挣脱转身想走,宗玉揪住她的卫衣帽子,恨铁不成钢:“你走哪去?就是你!”
周围的目光潮水般涌来,易池初瞬间回想起军训击鼓传花时的自己,满脑门问号转头,被红色座位上硕大的06砸蒙了。
这是三等奖,共三个人,后面还有二等奖二人,一等奖一人。
一等奖公布时,她这边的注意已经没多少了,易池初扯扯宗玉的袖子:“换个座。”
“不想要你领了给我就行,我正好缺个男香。”
“我不想上去。”
宗玉推了一把她的脑袋:“白给都不要,大傻叉,快点。”
易池初挪过去和她换了个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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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台。
盯着监视器的丁少清:“啧,阿sa亏了呀,小学妹换座了。”
顾南风在一旁看了眼放大的监控,换完座后的人正无聊地低头看手机,他又看了眼节目计划时间表:“再加一轮。”
“还加?”彭城在一旁劝,“行了,你看她那样就是不愿意上去,加了也是白加,何必浪费那钱呢,干点啥不好。”
“加。”顾南风说完出去了。
“草,昏君!”丁少清说归说,抬手拿对讲跟前面场控道,“你们顾学长说了,学弟学妹们这么热情,抽奖再加一轮,他自费!”
彭城非常不理解:“干嘛呢这是,买彩票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浪漫,我花7500只为伪造一场意外的惊喜,在人群中,神不知鬼不觉地送你一瓶500块的香水。”丁少清又给网络部好兄弟打电话,把五排五号这个某人至今为止已经豪掷一万五的内定号安排上。
“怕是有那个大病!”
丁少清笑喷了:“你刚才咋不敢在他面前说呢?”
“我怕是有那个大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按他们专业那课程量,原本每个月两单都很吃力了吧,再扣掉生活费,那他从这个月起,不是要累死?”
丁少清后仰靠到椅背上伸懒腰:“那就看他是想用大号还是用小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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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抽奖又临时加了一轮,听说是学生会看现场同学们热情度很高,额外给的福利。
易池初兴致缺缺,是真的坐不住想走了,马上就期中,她书还没过完很焦虑。
刚收起手机,那边中奖号码又公布了。
易池初扫了一眼,因为刚才的五排六座留在脑海里的大坑还很清晰,所以看见五排五座赫然在列,她浑身发麻,难以置信地扭头确认了一遍座号。
05。
见鬼了吧?
“宗宗!”她一副快哭了的样子,“我瞎了还是我没醒?”
宗玉都要乐完了,瘫在椅子里仰天长笑:“这他妈什么运气,咋还跟着你跑呢?我发现你远离那八爪男后,运势不错呀!”
听她这么说靳川,易池初还是有点难受。
“哎呀行了,快点上去领完得了,这就是命。”
易池初叹了口气,跟在后面先走下去的人身后,上了舞台。
每人要说一句感言。
登上台领奖的,每个人都是发自内心喜气洋洋,要么细数自己与燕大的不解之缘,要么引经据典口才滔滔,珍词珠句,表达喜悦,畅想未来,祈愿学院越办越好。
到了易池初这,她端着妥帖的表情,努力够主持人高高的话筒,一本正经:“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命运让我们相遇。”1
场下哄堂大笑。
主持人的微笑尴尬而不失礼貌。
易池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我这句话没有笑字啊,他们在笑什么?我说的不够正经吗?这已经是我短时间内想到最押韵的一句话了。
不枉费她看了那么多年还珠格格,谢谢琼瑶阿姨。
五秒钟过去了,笑声还没停止,她很疑惑,到底哪里好笑?它真的get不到点在哪?
监控器后,丁少清直接笑桌子底下去了。
进来喘气喝水的秘书长谢一宁当场水溅十米,彭城站在尽头揉着发酸的脸评价:“怕是有那个社死牛逼症。”
室内人有点多,笑声也够多了,顾南风安静地靠在墙边桌子上,担负着学生会最后的颜面,他盯着监视器里踮脚尖的人,五脏俱痛。
除了憋笑憋得还有气得。
早知道就不让她上去,不上去最多少见几眼,少听一句,忍忍也还好,再不济还有偶遇。
现在好了,他亲手把宝藏送到了众目睽睽之下,生怕觊觎她的人少吗?她逗那么多人开心,就是不理你,你满意了?
他这个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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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去后,易池初就找机会溜了。
礼堂离一教很近,西行路过二教,在路口顿住。
她正犹豫是走三教前比较远的正路过去,还是三教后近一点的小路时,有人拉住她的手拐向后者。
易池初不用抬头都知道是谁,没有人敢握她的手,也不会有人需要和她一起向隐蔽的地方躲藏。
走到三教楼后,靳川转身将她抱住,易池初挣不开,只能讲理:“你先放开,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我要去图书馆。”
他不松,声音低冷地指责:“你多久没跟我说过话了?你还记得我是谁?”
“我一直都记得,你是别人的男朋友!”
“你要我说多少遍?”靳川低头,手捏着她的下巴,越来越用力,恨得不行,“是听不懂吗?”
易池初很疼,伸手阻止他却不放手:“我听不懂,没有人教我可以这样。”
靳川锁住她的目光闪着冰凉的火焰,俯身弯腰落下一句话:“那我教你。”
他的意图很明显,手指抿着她的唇而过,接着就是呼吸,易池初惊愣得杏眼瞠圆,什么动作都忘了,半分都反应不过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狠烈的巴掌几乎同时盖到了靳川的脸和她脸边的空气上。
接着靳川被推了出去,一个人挡到她身前,属于宗玉的声音狂飙而出:“□□妈谁你都敢碰?不看自己什么德行?还专门找这种背光藏影的地方,几把心眼子够多的!怎么?怕女朋友看见你迫不及待往别人嘴上亲?一个女的满足不了你?”
靳川腿撞在不远处的花坛上,捂着左脸的手放下,不知道宗玉使了多大的劲,幽暗视线里,他的脸也能看出轻微的巴掌印。
他斜睨过来,语气淡淡:“教养是天生的!”
说完转身想走,被炸毛的宗玉缠住指着鼻尖:“你有本事别逃,咱俩找地方掰扯,不就是讲理吗?来,谁怕谁?”
她边说边扯着靳川往漆黑的实验楼走,周围有路过的人看过来,靳川与她脚步急匆,易池初缓过知觉怕宗玉出事,连忙追上去。
他们快几步进去,等易池初跨进门,已经见不到两人的影子,她特别害怕,刚才靳川那个眼神很恐怖,虽然知道他应该不会对女生动手,但还是止不住地担忧。
将门口附近的实验室和模拟室看了一遍都没有,她突然想到一个地方。
男卫生间。
也没什么逻辑,就是直觉,从小到大,捣蛋分子们闹事,挑的地方基本都是没有监控的厕所。
至于为什么是男厕所不是女厕所,估计是老早年代里,由女生进男厕所会被认为是拽狂酷的大姐大,而男生进女厕所不管怎样都会被看做变态,这一条定律发散出去的吧。
男卫生间的门果然是关着的,尤其在对面开门的女卫生间对比下,格外突兀。
走到附近不用碰到门就能听见里面有争吵声,不算大,但因着空旷带些回声,在夜晚时刻少人的漆黑实验楼,不免诡异阴森。
“……本来,没有你捣乱,我和她还能有安稳的四年,可是你看,因为你,她现在有多难受。”这是靳川的声音。
“你是脑瘫还是眼瞎?她伤心难道不是因为你乱搞……”
“我说了,我有我的原因,这轮不到你评价。”
“呵,”宗玉气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考上清北,又想不费力地往上爬。亏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为了她下报燕大,你哪有那种心,你根本就没有心。”
“与你有关?”
“没有心的人,当然不觉得有关,也说不出只有四年这种话!你既然一早就没想过跟她长远,为什么缠着她不撒手,你怎么这么自私?”
靳川静了一会:“门当户对也很重要。”
宗玉顿住好久,突然轻骂了一声哈哈大笑:“牛逼,没错,门当户对太重要了!”
卫生间的门猛地打开,宗玉笑到停不下来从里面走出,转出门看到了一旁呆立的易池初,搂住她往外走。
对靳川的那些话,不管是因为高考失利而不是为了她来燕大,还是想跟她四年就散,易池初都并没过多意外,难过肯定是有的,只是因为本就没有期待过,也就仅仅停在难过而已。
门当户对这句话,从她的视角出去无所谓,如果对方在意,她也很理解。
夹缝之中,有一个结论浮显出,就是靳川在比她以为的时间点更靠前的地方就对她感兴趣,并且考虑过两个人的未来,他甚至用安稳的四年形容那个模糊的计划。
她陷入了一个怪诞的漩涡。
可能从小活得太顺,蜜里来糖里去,以致于遇到一个让她疼让她哭的人,便盖上了印章,想将这个唯一的存在慢慢留在她的世界,攻略同化,变为同族。
崎岖坎坷离经波折,都是命运给予她的特殊考验。因为她刚刚知晓,他明确提出的那条要求,她并非不符合。
亦即,他感兴趣,同时她也符合他心里长久的硬性条件。
那么剩下的,就看她自己能不能把握的住。
这种占尽先机和优势,离终点只有几步之遥的战局,就仿佛你拥有神的大脑和无尽的时间,只要落笔,就能交出满分的答卷。
她那为量不多的好胜心蠢蠢欲动。
出了实验楼,穿过大路往宿舍走。
宗玉看着手机查到的资料念念有声:“康能保险家的独生子,来让我看看,唔,保险类公司全国前六十强,今年市值竟然突破了百亿耶!不是两位数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易池初:“……”
身旁没什么人,宗玉回手捏捏她的脸:“哎易大楚,你们家三位数是几年……不对,几十年前的事了?”
“别闹了,”易池初抓住她的手,“没受伤吧?”
“他敢动我明天就让康能跌停板!”宗玉收了手拍拍她的脸,“你自己有点数,该说不该说的别乱说,等哪天回过劲来,看他不顺眼了,老子给你找个俊俏的小白脸,再把马甲一撕!哎呀!”
宗玉一脸陶醉:“我真是太期待那个画面了,易大楚,千万别去送人头,听见没?行了我有事先走啦!”
易池初看她转着圈飞奔就知道她有约:“你小心点!”
宗玉头都不回,不耐地摆了两下手消失在树影间。
宗玉的话,她还是会听的,比如马甲这个事,但也没全听,比如还是跟靳川说了话。
她发了个月亮。
然后她接到了靳川第一次主动打给她的电话以及第一次主动开口的招呼。
“易池初,校图三楼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