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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南风解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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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还早,七点来钟,两人也没什么安排,饭后各自回房整理了一下自己,便一起出门逛街。

    易池初边走路边看手机,顾南风莫名地兴起隐秘阴暗的破坏欲,把她挤到路边后,在井盖前扯住她卫衣的帽子:“看路,走路别玩手机。”

    易池初伸着短腿蹦过井盖,两手抱着手机看他:“我把能量收了。”

    顾南风:“?”

    “不然宗玉又要用双倍卡偷了,我总忘。”

    顾南风仰头笑得不行。

    “加个好友?”

    易池初乐滋滋:“好啊。”

    收完能量她就收起手机没有再玩。

    时间太早了,小县才刚刚苏醒,所见画面俗气却治愈,从顾南风的相机里看出去的尤其。

    早餐摊笼屉开启涌出的热气,翘着脚帮家长排队买饭的小女孩,方木桌旁狼吞虎咽的出租司机。

    继续走。

    小超市升到一半的卷帘门,满头大汗送货的年轻人,披着那个据说能让羽绒服滞销的睡衣的老板娘,台阶边看热闹伸懒腰的流浪猫。

    还可以走走。

    假期背着书包去补习的中学生,拎着小提琴箱嘴里叼着牛奶袋的小学生,穿着跆拳道服跟在妈妈身后颠颠跑的小不点。

    易池初最后都不想自己看了,她觉得她自己的眼睛可能构造跟顾南风不一样,没什么亮点特色的东西,经过他的镜头一照,立刻有了故事感。

    她抓着他的袖子,在他拍完后蹦高,催促着当第一个观众看客,然后疯狂点赞。

    顾南风把相机给她:“你试试。”

    “我不会,我拍不好。”

    “多拍拍就就好了。”

    易池初摇头:“等我学学再试。”

    他调侃:“这么严谨?”

    她拽文:“上将不打无准备之仗。”

    他忍笑:“好吧上将,让朕给你讲讲怎样?”

    她忍不住哈哈笑:“好的陛下。”

    漫无目的地走,易池初以为他最多跟她念叨两句,然后让她回去看看视频,或者后期报个班。

    但不是,他是真的在教,从最基础的开始,相机构造,镜头,光圈快门感光度,用光,构图,色彩。

    他讲得很慢很细,配合着手里的相机和拍摄实操,给她一点点呈现每一个要点,靠她亲手触碰和当场即时的作业反馈切身理解。

    易池初甚至觉得,他可以开个班专门讲课,因为他有着在此之前她根本不知道也很难想象会有的耐心,至少比她高中的数学老师好太多了。

    她记得那个老师性情急躁,功利心强,讲课很快,并且曾在班里言明,他只管成绩前二十名的同学。

    高一时,因为这条法则,她在数学上栽了很多跟头。她不是很聪明的人,理解和接收速度也比较慢,总也跟不上节奏,因为数学拖后腿,最差的一次,她考过班里倒数第二。

    没有什么奇迹和突如其来的神力,她是在没有娱乐的课间请教遍班里数学好且愿意指教的同学,在数不清的挫败和一道道题海里,慢慢从差劲的泥潭里九死一生地挣扎爬出。

    后来她也成了不会被抛弃的前二十名,却始终无法忘记底层的岁月,也十分珍惜尊重后面每一个乐意付出时间和心血的老师。

    因为他们也可以不用这么辛苦。

    脑袋被按了一下,易池初抬头,屋檐下,阳光映进他那双前勾后扬深邃多情的妖精眼,她第一次看清他的瞳仁,是很浅澈的琥珀色。

    “四十分钟就走神?你大脑还挺规律的,知道要下课了。”

    易池初笑,捏着风吹乱的头发拨回耳后:“顾老师,我去买水,你想喝什么?”

    他配合道:“就白水吧。”

    “好,”她从拍青苔的台阶上慢慢走下去,回头看他,“那你在这别动,我马上回来。”

    顾南风轻笑点头:“好,我就在这。”

    易池初从老房子后面绕出,进了胡同走远,同时蜂鸣声止。

    他收回相机镜头,往后退了一点站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监视器,静了半晌,将它传到手机里,然后删掉了底片。

    -

    午饭是在一家米粉店吃的,并不是专门而来,就是路边看到临时起意。

    易池初拜托顾南风拍了照片后转给她,她屁颠屁颠地马上发了个朋友圈。

    中秋三天假,朋友圈昨天就是各种吃喝玩乐打卡晒图,就她还没东西炫耀。

    昨天自己去玩也没多想,只考虑留念,都用宝丽来了,可算让她逮到机会,不能落后。

    顾南风在她对面,都没赶上宗玉点赞的手速,易池初都服了。

    【farewell:吃的不错啊,哪的店下次带我去】

    【汤泡饭:秋来县】

    【farewell:你怎么跑那去了?和谁啊】

    【汤泡饭:自己】

    她怕宗玉八卦个没完,就暂时没提顾南风。

    【farewell:你行不行,别迷路了,咋滴,没约着你男神吗?】

    【汤泡饭:他忙】

    【farewell:真厉害,比顶流都忙】

    知道是习惯性讽刺,可易池初这次没怼回去。

    靳川的事,易池初没跟宗玉说,等她慢慢消化好,再从长计议吧,中秋就让她当个鹌鹑,得过且过地开心两天。

    可以预见的是,be没跑了。

    饭后,易池初没事,便和顾南风一起搭车去银杏林,下午他还有个客单,正好可以跟着学学,顺便打个下手。

    午后还是有些犯困,她走到昨天那棵倒伏的树根处坐下垂着头打盹,迷迷糊糊不知睡了多久,醒时发现自己靠着一个人。

    恢复知觉后立刻坐直,肩上披着的外套滑落到腿上,她下意识抓住,转头看着落日晚霞里顾南风也有些惺忪发懵的眼,他还穿着t恤。

    易池初连忙把手里的衣服伸开围住他,皱眉:“对不起我睡太沉了。”

    “昨晚没睡好是会累,”他嗓音懒懒的,“今天换个房间。”

    易池初不想逞强,点头:“好。”

    顾南风歪头凑近:“小姑娘挺能忍啊,不舒服还能熬一夜,又不是没有别的房间。”

    易池初不想回忆昨天的复杂心情,不动声色地拉开一点距离转移话题:“拍完了吗?”

    “没有,”他看着她疑问的目光,习以为常地笑,“她没来,鸽了。”

    易池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觉得很生气,替他生气,就像她气高中时在她尊敬的老师面前捣乱的学生。

    真是不冤他只能在泥坑里挣扎。

    他不知他错过了多好的人,那样的人,她高一时求都求不来。

    看着她目光炯炯锐利,他回想前面几句说过的话,好像没有攻击性的语句。

    “怎么了?”

    易池初朝他伸手:“手机!”

    顾南风心里有鬼,哪怕是很小一只,他按着口袋问:“干嘛?”

    “我要……我要,”她深呼吸气得脸蛋鼓鼓,“我要骂她!”

    不是他想的那件事,顾南风放松下来,注意到她奶凶奶凶的表情笑:“她把我拉黑了。”

    小矮子炸毛:“她怎么可以这样!不是提前约好的吗?怎么能随便毁约呢!别人的时间也不是随随便便来的,这不是耽误事吗!本来可以约个正常人或者好好休息的!她怎么可以这样!”

    她蹦起来跳脚,在他面前来来回回地走,好多看不懂的手势,像只多动的猫,张牙舞爪上窜下跳。

    可爱又搞笑。

    此刻他却笑不出来。

    傻子都知道关心则乱。

    他攥紧自己的手往后放,生怕星火般的冲动顺着那里燎原而出,吓跑她就完了。

    易池初见他好像有些垂头丧气,瞬间意识到自己失态,情绪是会传染的,她干嘛要让他再气一次呢。

    她抓着衣摆,很快想到一个办法。

    “顾南风。”

    他抬头:“嗯?”

    “这个人选的是哪套?”

    顾南风隐约猜到她要做什么,想拒绝但没快过下意识,或者说一些见不得人的期待,将那时确认订单的原话念出:“十五宫格精修,底片全返,包妆造,衣服自带。”

    “现在还能拍吗?”

    顾南风看了一眼光照,他带着棒灯:“能。”

    临门一脚,易池初卡了个壳,可都问到这了,再看看他没精打采的表情,咬咬牙豁出去了:“那给我拍吧。”

    说完又觉得语气太命令了,调整后怂气地补充:“可以吗?”

    顾南风一直看着她不说话,易池初心里没底,垂眸故作寻常地嘟哝:“来……都来了……”

    他突然起身,吓了她一跳,顾南风伸手扶住:“坐下。”

    她被按着坐到他刚才坐的位置:“啊?”

    顾南风弯腰打开背包,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走近她:“化妆。”

    -

    傍晚的银杏林组图,从畏惧镜头到视作无物,易池初想,顾南风不仅可以当老师,他还可以去幼儿园当老师,哄人的花招简直可以按斤称卖。

    她后面就想安安静静当壁画,可他一张嘴,全毁了,不想有表情都不行。

    本来是想安慰他的,结果最后留下一堆自己的黑历史。

    她又没他高,他举起相机,她更够不着,连删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狗男人不值得同情。

    哼。

    搭车回去的路上,易池初头扭得像个怪异的玩具,不想理他。

    顾南风心情好的不得了,在她斜后方座椅嚣张地看底片,翻页的按键声响个不停。

    易池初看着夜色里的玻璃倒影,瞅准时机回头伸手,他反应迅速,捉住她的手腕牢牢控制。

    “别闹,”他带笑的语气十分欠扁,“修完给图。”

    “顾南风!”

    “哎。”

    易池初一本正经地说气话:“你永远失去本模特了!”

    顾南风仰头靠着椅背笑,双肩抖动,喉结起伏:“两百张底片,不亏!”

    易池初两耳冒烟,抽出手转身背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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