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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南风解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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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

    他右手握拳,伸出大拇指点向自己身后:“国际青旅。”

    易池初不由好奇:“那是什么?”

    那单纯的无知表情,让他再次不经意间重复加深了对某个猜测的肯定,莫名地兴起一丝烦躁。

    常和靳川那种阴晴不定的人打交道,易池初对人情绪的变化特别敏感,察觉到他周围气压突然变低,条件反射紧张,语气弱下来:“怎么了?”

    顾南风见影响到她,轻笑遮过:“没事,在想明天的计划。国际青旅就是,接纳世界各地游客的青年旅店,价格比较亲民,大多是和别人住在一个房间,传统的上下铺或者太空舱、胶囊房,也有特色或者普通的单人间、双人间,可以认识很多来自不同地方很有趣的人。”

    易池初看他又笑了,慢慢放松下来,蹦下台阶挺感兴趣:“我没地方住,想去看看。”

    “好,”染着甜酒清香的空气随风吸入鼻端,顾南风看了她一眼转身带路,“你什么行李都没拿?”

    易池初不想跟他说自己早就找到酒店了,而且确实也没什么行李,就一个包:“没有。”

    “挺潇洒的,说走就走。”

    她蹦蹦跶跶,人却背着手跟个小太爷似的,张口又是那副臭屁的语气:“那当然!”

    顾南风好笑地摇头。

    青旅的老板和店员都是年轻人,室内风格是老式学校风,墙壁到腰的地方以下刷着绿漆,桌椅都是木头课桌样子的,讲桌柜台后面甚至是有一面大黑板,上方中央有一面国旗,国旗两边是世界时钟,柜台头顶还挂着一台大头电视,在放粤语歌mv。

    大厅隔着走廊似的窗户墙,里面是免费网吧,在往里走还有餐厅,小酒吧,游戏室,也都是怀旧风的,情调满满。

    易池初站在窗户那看里面的人打游戏,有种刚上小学时偷看同学们上微机课的熟悉感。

    “易楚楚,身份证。”

    她没注意他叫她的称呼,因为她摸口袋时不妙地发现没带身份证,应该在酒店的腰包里。

    顾南风等了一会也发现了她的异样,走近问:“怎么了?”

    “没事,”易池初脑子飞快运转,“应该是刚才落在便利店了,我去找一下。”

    说完转身就跑。

    大晚上的,顾南风不放心,把相机包锁进柜子里,立刻追出去。

    易池初哪逃得过他那双腿,眼看着就要露馅,又急又失落,就像怕靳川不理她一样,她有些畏惧人生气,被他拉住后,站在那低头不想说话。

    “别急,”他低哑的烟嗓带着安抚的力量,手掌压在她肩上往青旅门口带,“你先回去,我去找。”

    易池初这时心里已经很不是滋味了,她在撒谎,他还当真。

    但是她太害怕因为生气被扔下只给她一个背影的感觉了,攥着手艰难地顺着他的力量走回去,临进门前,叫住他:“顾学长,找不到就算了,你看一眼就回来吧。”

    顾南风扬扬下巴笑:“好。”

    他走远后,易池初从门内出去,转了方向还是自己飞奔回酒店,急火火的架势闯进大门时,还把前台吓了一跳,叫住后确认是酒店客人才放她进去。

    她走入走廊继续跑,进房间直接将包甩上背后,转了一圈确认没东西遗落,出门退房后再飞快跑回去。

    顾南风显然没有只看一眼就回来,她在青旅大厅走了两圈,拿出手机给他打电话。

    “顾学长,我找到了,你快回来吧。”

    “找到了?”

    她怕他追问,先开口岔开话题:“嗯,辛苦你了,路上小心点。”

    他轻笑:“找到就好,你看看房间类型,选一个喜欢的先进去休息吧,很晚了,我等会就回。”

    易池初听着他的话,意识到自己有多过分,自责地想哭:“你走了很远吗?”

    “我抽根烟。”

    情绪就是这样,好的时候一片大好,差的时候,薄弱得只消一句话就能碎。

    易池初呜呜哭出声:“别抽烟了,快回来,你不是很累吗?”

    她还站在大厅门口,偶尔有进出的人经过,门上的风铃叮咚作响,她不想惹人注意,跟在一个人后面出去蹲到胡同角落哭。

    对面的人静了好久,要不是她憋住声音细听能听到听筒传来的风声和呼吸,她都以为他挂断了。

    知道他还在听,易池初才敢继续哭诉:“顾南风,你快回来……呜……”

    对面又过了一会,应:“嗯。”

    “快点……”

    卷着笑音的低轻烟嗓,沙哑,带有胶片的颗粒质感,响在耳边,像在过电:“就回了,在回呢,怎么,突然,这么粘人呢?嗯?”

    -

    太空舱看着有点闷,上下铺私密性不太好,毕竟不是学校,虽然易池初说她不介意,顾南风最后还是给她推荐了单人榻榻米间。

    她很听话,也没意见,顶着小花脸拿着钥匙卡跟他道了晚安后噔噔噔自己上楼去了。

    晚上这个时段,看前台的是青旅老板,一个硕士毕业从大厂隐退出来的产品经理,没秃顶,挺书生样子的一个人,习惯以昵称老鹰介绍自己,顾南风总来这边拍照,两人挺熟的。

    虽然累,顾南风却了无睡意。

    刚才电话里,易池初哭得他心乱。

    他坐在窗边抽烟,老鹰在柜台旁的小吧台里调了两杯酒,端着坐到他对面。

    顾南风叼着烟眯眼隔着雾气冲他摆手:“明天还有工作。”

    “看你挺烦的,来一口,一口解千愁。”老鹰将炸弹投入深水,霎时间利口杯里爆起一片彩云。

    “麻痹自我没用,懦夫行为。”

    老鹰嘿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咋还人身攻击了呢?什么情况?阿sa春心萌动了?”

    顾南风捡起一旁的扑克牌扔他脸上:“滚边去,我想静静。”

    “静静是谁?刚才那姑娘吗?”老鹰一脸黄损表情,“头一次见你带女的来,咋还能坐得住?”

    “你怎么回事?那是我同院学妹,刚好遇见,她还小呢,你到时别在她面前也这么没正形。”

    “哟哟哟哟,”老鹰端起酒杯自己啧了一口,“看你这样上钩了呀,呵,你这学妹啊可能没你想得那么简单。”

    顾南风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刚才你在这给她办入住的时候,她不是身份证丢了吗?然后她跑出去找,你最后追出去是帮她的吧?”

    “嗯。”

    依老鹰对顾南风这人的了解:“那你是不是让她回来了?”

    “你不废话吗?大晚上的……”

    “哎对了,就是大晚上的,”老鹰截断他的话,“你让她回,她不仅没回,还跑出去了,完事十几分钟后回来在这兜圈子,然后打电话跟你说她找着身份证了是不是?”

    后面这段顾南风自然是知道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这女的挺有心机啊,”老鹰拨开桌上的水杯给他分析,“你看啊,这么一圈下来,是不是可以怀疑,是她自己把身份证藏起来的。

    “很多人为了酒店不留下个人信息都这么干,一个人开房,过后另一个人再进去。要是第一次没找到身份证的时候,你避开我自己过去跟她说不行俩人都睡你那间,你看看是什么结局?”

    顾南风不说话,手捏着烟头,慢慢将火捻灭。

    老鹰没注意他突然冷下来的眼角眉梢,继续说:“那就是想蹭炮啊,你这种条件,怎么说她都是血赚不亏。”

    “说够了?”

    老鹰这才见他一脸想动手的架势,无奈地笑:“兄弟,我这为你着想呢,你可别因为一女人跟我这使脾气。”

    顾南风就是顾忌着他说的前半句,才没有直接上手,白了一眼冷淡道:“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凭什么肯定,现在这女的没一个省心的……”

    “我从小就认识她,”顾南风也不明白自己在较什么真,他本也不是个乐意解释的人,偏偏在一个没什么要紧的人面前,还坚持重复,“她不是那样的人,不可能是!”

    说完也不想再搭理老鹰,拿着烟盒起身取了大背包扛着就上楼了。

    老鹰看着他的背影,投下另一颗深水炸弹,自斟自酌,摇着头煞有介事地叹:“女人,祸水啊,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

    次日只有一单,约在上午,但是客人迟到了,大清早打电话跟顾南风商量能不能改成傍晚日落的时候。

    这种根本不是迟到,就是临时起兴,想改时间但是找借口的。

    明明约之前有大把的时间让她好好考虑,但其实不管她选了什么,临了总会想改,这是种类似于强迫症的心理障碍,很轻微。

    如果是排单满的时候确实挺烦,完全没有契约精神。

    搁以前,顾南风会直接把这人拉黑,以后都不会接她的单,不过这次,他觉得没那么赶,多待半天也没事,便答应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他正在睡回笼觉,迷迷糊糊地下床拉开门,看见易池初站在外边手里拎着早餐,眼睛可算睁开两分。

    易池初在顾南风侧身让开时走进去。

    他住的也是单间,不过是床,没有卫生间,房间不大,床头有扇南窗,窗帘边缘漏进一点明丽的晨辉,一桌一椅靠另一边墙角,大背包在门口那边。

    顾南风带上门后,跟过去拉开窗帘,将窗子推开一道缝,凉沁舒新的秋风吹入,顿时神清气爽。

    “坐。”

    易池初坐进唯一的椅子里,将早餐打开,一一取出。

    顾南风穿着无袖t恤和运动短裤,抓了抓蓬乱微卷的头发,坐在她旁边的床上笑:“假期你醒这么早,浪不浪费啊。”

    易池初没好意思说,她有点睡不习惯,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跟读心似的问她:“是不是榻榻米太硬了?”

    她摇头,昨天说瞎话害他多走了那么远,她不想撒谎了,生硬地转移话题:“这个锅贴很好吃,我昨天自己就吃了一盘,你趁热尝尝吧。”

    她将筷子拆开给他。

    顾南风有点不知所措,接过看到她还准备替他插豆浆吸管,忙伸手阻止:“我来吧。”

    “这还有豆花……不对,豆腐脑,”易池初端出来,“你看看想要哪个?”

    又矮又小又爱哭的小姑娘,还有模有样地照顾他,顾南风好笑,心窝却忍不住发软:“我不挑食,给什么吃什么。”

    易池初耍坏,拿走他手里的豆浆杯:“不给了,你吃什么?”

    一大早上就逗他笑,真是。

    “豆浆吧。”

    易池初递给他豆浆的时候,还炫耀地拉踩它一脚:“这个豆浆没我做的好喝哟!”

    顾南风刚好在喝,怕呛到一直努力忍笑,艰难咽下后道:“是吗?没经过实践检验,我还真没法评价。”

    她看着他手中透明杯子里迅速下降的豆浆液面:“那等我回学校做一杯你尝尝。”

    他挑眉:“在学校做?”

    “嗯。”

    “你有设备吗?”

    “有啊,什么都有,做过很多次了我舍友都喝过。”

    顾南风意识里突然闪过两个片段。

    军训巡查那次,宗玉用手指戳着他怀里晕倒的易池初时,数落她的话隐约记得就是因为做豆浆。

    在那之前,国旗护卫队有一个女孩不舒服拿保温杯喝水说那里面的热豆浆是她舍友做的,巧的是,当时那个扑克脸就背对他站在附近。

    按照易池初的思路,她做这种东西,最大的可能是讨好扑克脸,舍友则是恰好捎带上。

    真是应了他那句话,她追人的态度,比选课学习不知强了多少倍。

    既然这样,她怎么又会在中秋假期一个人来秋游,多好的约会机会,她怎么会错过呢?

    出了什么事吗?

    “哇,这个茶叶蛋好好吃,我昨天竟然把它忽略了,”易池初腮帮鼓鼓,又咬了一口油条,“好酥,炸物yyds!”

    他笑着回神:“给我一个尝尝。”

    易池初捡起另一根咬了一口:“没了。”

    顾南风:“…………”

    刚才还不是这个待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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