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南风解愠
和靳川一顿饭间再度和好,易池初心情舒畅,目送男神进了五号楼,转头回宿舍的路上都幼稚地哼起了歌蹦蹦跳跳。
六号楼和五号楼南北隔街相望,她四处乱飘的目光落到六号楼占了几乎半个楼宽的超市招牌。
易池初想:就买一包最小的□□糖,吃一颗,应该不过分吧。
说服自己后,当即兴致冲冲地调转脚步蹦过去。
超市就是上次偶遇靳川的那间,正门在楼侧尽头,朝东,面对西操场,周日晚饭后的闲暇时段,提前结束自习、遛弯散步和进出操场的人都会进来逛一圈,人流量挺大的。
易池初拿出手机,下意识想问问零食不离身的宗玉,要不要顺路带点什么,解锁后想起她正在跟宗玉冷战。
翻了翻小公主的微信,有几段未读的语音消息,转换成文字,大概意思就是她又不是故意的,男神玻璃心还□□,连改错字的两秒钟都不给人留,是个封建霸道蛮不讲理的大傻叉。
易池初气得直接锁屏不再理她。
综合超市很大,进门左半边是一大片水果摊,右边是眼镜店书店文具店药店,再往里是超市入口。
她停在水果筐附近,闲闲用手指摸了摸放了一天有些发皱的红提。
“想吃就买啊。”
听到生气对象的声音响在耳朵边,易池初吓得一激灵。
扭头见打红色兔耳领结穿着五分袖白衬衣外套护奶裙的宗玉,手指揪着双马尾的一边,正歪头无辜地看着她。
她半天没动作,宗玉转到水果摊前,挑了状态最好的一串,扯掉裂缝沤烂的几颗,举起白嫩嫩的小爪子:“老板,称一下。”
“好嘞。”
穿着围裙的老板接过后,宗玉回头看向她,好像对她冷淡半天的态度毫无所觉,跟个霸道总裁似地问:“还吃啥?”
易池初酝酿半天也没酝酿出个满意的出离愤怒表情,没办法只能从言语上找补,她两手掐腰,昂起下巴瞪着宗玉。
宗玉像看耍猴戏的猴一样看着她:“干啥?”
“我生气呢!”易池初恶狠狠地鄙视她,“别跟我说话!”
宗玉眼口微张眉尾微扬,脖子前探,满额问号的样子漫画感十足:“好好的生啥气?”
那副不明所以不以为意的模样终于触怒了易池初,她跺脚急道:“没有好好的!”
“得得得,”宗玉拉住阻止她蹦高高,“再蹦也掩盖不了咱俩一样高的事实。”
易池初张嘴刚想大吼,宗玉见老板称完水果递过来,抬手:“等会,我付个帐。”
说完用手机扫了下天花板垂落长绳上悬挂着的付款码,易池初就那么听话地等着宗玉结束,然后看回她道:“继续。”
好不容易攒起的怨愤,经过这几秒的冷却已经归于沉寂,易池初努力试了试没有刚才的状态了,最后只能白了一眼转头走向超市入口。
宗玉看着她马尾甩甩的背影,扬着下巴笑哼。
“就一包?”
“……”
“买这么小的?确定?”
“……”
“这还有蜜桃葡萄草莓味的不来点?”
“……”
“你行不行,拿这玩意儿逗收银员呢,来老子请你了,这些全是你的。”
“泥奏凯!”易池初听宗玉碎嘴子似的念叨个没完,完全没把她的话当真,很无力,“烦的嘞!”
宗玉看了她会,突然把手里几包□□糖往货架里一扔,易池初被吓了一跳:“爱他妈要不要!白眼狼。”
说完扭头就走。
易池初看着人弃她而去的背影,几乎有一种快要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还没反应过来就追过去了。
“宗宗,你别生气啊,”易池初完全忘了明明是自己最开始在跟她生气的事,在超市门口拉住愤怒萝莉哄,“我要还不行吗?”
“你想要我还不想买了呢!”
易池初好脾气道:“那我买,你吃什么?”
宗玉才不跟她客气:“反正不吃软糖,我又不是八十岁老太太。”
听她暗讽的语气,易池初也没计较,见有人要进超市,把宗玉拉到一旁让开门口道:“等会我。”
十分钟后,易池初拎着一兜零食,跟在边走边吃薯片的小公主身后回了学生公寓。
上楼时,易池初越想越不对劲儿。
不是我生气吗?怎么成我哄她了?
-
第二天军训继续。
马上周五就要检阅,各连队的训练都加强了,加上这周天气特别好,白天太阳又大又晒。
即便是较为轻松的内务连,一整天的拔直军姿、齐步走、正步走、喊口号、左转右转、跑步走,蹲地叠被展示下来,也能累得让人结束后就不想再说话。
可想而知,在整个检阅里,位于最前端备受瞩目的国旗护卫方队,压力强度会是这个的多少倍。
靳川还在这个团队的金字塔尖,当更前面三角阵中的护旗手。
如果不是因为升旗手190的硬性身高要求,塔尖尖儿那个位置,应该会是他的。
易池初越累,就越心疼靳川,一日达她都等不了,周一晚上九点半结束军训,立刻就跑出校外到电器店买了一台料理机。
回去后,她宿舍都不回,直接钻进楼层的公共厨房研究怎么磨豆浆。
她搜过资料,豆浆之所以会腥,是脂肪氧化后产生正乙醇类物质导致的,解决的方法就是高温。
但是过度高温又会使豆浆养分流失,口感变差,于是,易池初中和了一下,短时间蒸煮豆子后,在磨浆的时候加入了冰糖和芝麻粒。
因为用量不熟练,失败了两次,第三杯的味道尝起来几乎感觉不到腥味。下一次如果提前泡泡豆子应该会更成功。
任务完成还算顺利,易池初精神放松,困劲儿就上来了,揉了揉眼睛看已经凌晨一点多。
桌上摆着从次到良三杯由冷到温的豆浆,她不想浪费,端起咕咚咕咚都喝掉了。
现在回宿舍会吵醒舍友,而且,如果赶在军训前让靳川喝到,易池初得五点起来煮豆子磨豆浆才来得及,这么一算,她便放弃了回去的念头。
将豆子泡上后,易池初关上小阳台不断吹入夜间冷风的窗,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想趴着将就一晚。
心里总悬着件事,椅子又很硬,加上窝着的姿势使她的腿动不动就麻掉。
换个方向趴,缓好的腿麻便转到另一条腿,因此易池初睡得很不安稳,几乎每隔不久就会醒一次,一直在浅眠即将陷入深眠又突然惊醒的状态里徘徊。
凌晨四点五十多,天蒙蒙发亮,易池初揉着脖子起身,靠到椅背上捶着腿待麻劲过去后,就立刻跑去看她的豆子。
沥水捞出放到蒸锅上高温蒸了一会,然后倒进料理机加水和配料,耐心地听着机器嗡嗡的工作声等待。
中途抽空看了看昨晚没来得及碰的手机,宗玉零点左右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应该是去宿舍没找到她,问她回没回去。除了她,还有舍友徐浅瑜和路晓晓的,也是关心她的去向和安全。
她给宗玉回了个表情包,等豆浆磨好后,端着料理杯静悄悄地经过走廊推开宿舍的门。
徐浅瑜刚醒正在洗漱:“楚楚回来了?”
易池初关上门:“嗯。”
路晓晓躺在床上玩手机,拖着八卦的腔调:“昨晚干嘛去了~~~~”
她举起满重的料理杯:“我去学磨豆浆。”
路晓晓惊了,扒着床上的围栏坐起:“我滴妈,你可真有活力,我都要累死了。”
易池初笑,走到桌边将社团纳新宣讲会上,宗玉彩蛋抽奖送给她的保温杯洗净,倒出满满一杯温暖醇香的豆浆。
“你们要不要尝尝,我煮了好多。”
路晓晓特别捧场:“我要我要。”
徐浅瑜约了人吃早饭没有要,易池初给路晓晓端去一杯,用自己的水杯给宗玉也留了一份,微信留言让她醒后自己来喝,然后快速洗漱,抱着保温杯就要出门。
关门时,路晓晓的声音飘出:“楚楚可以的,巨好喝!”
易池初信心大增,下楼后一路疯跑,到五号楼下差不多就快七点了。
她摘下军训帽子,仰头吹着初秋凉爽的早风,对着手机整理了一下汗湿的头发,万事俱备,给靳川发微信问早顺便问他在干嘛。
靳川回得挺快的,说他正要下楼。
临近检阅,清晨国旗护卫小队有额外加训,靳川现在这个时段出门,可能早餐都来不及吃,她庆幸自己准备得早。
看到靳川从五号楼大门出来,她没有直接冲过去,跟在后面等周围人群少了一些追上他。
靳川有些意外,而等到他看见那个粉嫩可爱的跳舞海伦保温杯向他递来,面上难得露出了微愣的神情。
“豆浆,”易池初仰脸看他,杏眼里闪着炫耀的光,笑吟吟地着重强调,“没有腥味的。”
靳川静了一会,扫过她隐隐乌青的眼下,伸手接过:“是吗?”
他这么嗓音低低地一问,易池初的信心小火苗抖了抖:“呃,对,我尝过了……”
见她紧张地抿嘴,靳川往前看路不吓她了:“你往哪走?”
易池初看着他搭在手腕上的白手套道:“去操场。”
“嗯。”
两人就那么心照不宣地并肩走在通向运动区的林荫路上,易池初开心地唇角乱飞,用力压住下一秒又翘起,假装看风景歪着头努力掩饰情绪时,电话响了。
她掩着话筒附近放轻声音:“老爹。”
易向阳的嗓门有点大,她将手机拿离一点都能听得很清楚:“不是你说要票嘛,都到两天了还不去取,快递员天天给我打电话催,再不拿退回来啦!”
易池初拍着脑门,想起了周日与宗玉斗气时,那条被她看过一眼就忽略的快递短信,理亏喏喏道:“我忘了。”
“忘了,再忘充公,想都别想了!”
“别别别,”拿不到票,宗玉会把她砍了的,“我中午军训结束就去拿。”
“哼。”
挂断后,易池初偷偷瞟向靳川,他正好也看过来。
这票原本是她想约靳川去看的,可是后来为了哄小公主送出去了,此刻易池初也不敢开口细解释,只顺势问道:“靳老师你中秋国庆回家吗?”
“不回。”
易池初心里一喜:“那,要出去玩?”
东方渐起的耀眼晨辉穿透树枝而来,靳川眨眨眼,睫毛都像撒着金光,顺着修挺的鼻梁一直染上薄唇:“还没想好。”
易池初不知为何,看得心脏砰砰直跳,转头避开红着脸挠了挠耳后。
眼看着她训练的西操场门口马上到了,她深呼吸壮着胆子叫他:“靳老师。”
“嗯?”
迎上军装制服里探询的目光,易池初的勇气又缩回了洞里,没有门票,对燕都不熟,她不知道能约他去哪里,也没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还是回去仔细规划一下,做好攻略再开口吧。
“没……没什么,”她惴惴吞咽下紧张,指着西操场西门,“我到了,先走啦?”
靳川默了一瞬,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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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操场与西操场之间,综合运动馆前的小广场。
国旗护卫方队训练项目不像其他特色方阵那样花里胡哨,内容非常基础,但标准极高。
带队的教官军衔不低,要求苛刻,因为其中几人正步抬腿落地的高度时间一直不统一,来来回回盯着这部分无休无止训练了整整三个小时。
其中很多女生体力不太好,有些吃不消,加上昨天同样的高强度,疲劳状态下,反应和执行力也有些下降,陷入一个越练越回去的怪圈。
偏偏教官要强,不信邪不服输,偶尔听见下课抄捷径去食堂路过的老生,言语闲聊流出一句“国旗护卫队也有不齐的耶”,这可把他气坏了,于是一圈又一圈的加。
但其实,这些人拎出去和其他连对比,仍然是首屈一指的训练有素。
徐浅瑜生理期痛经,咬牙从七点多坚持到十点多,身子发虚,终于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下去。
军训一开始就强调过纪律问题,就是撩头发扶眼镜都需要教官同意,周围一圈人见状齐声报告,铁面教官可算是松了口解散休息五分钟。
女生们将徐浅瑜扶到花坛边坐下,询问过后,教官挠着头有点不好意思。
水杯都摆在花坛边,九月白天温度还是挺高的,里面保温杯很少,他看到其中一个粉嘟嘟少女心十足的,顺手拿起喊了一句:“这谁的热水给这位女生喝点。”
一直没人理,他扭松送到徐浅瑜手里:“你的水杯呢,倒点先喝吧,后面我给她接满。”
解散时,小队另一个护旗手和靳川与升旗手正在协调步速和接换旗的配合,等结束靳川从旗台附近往休息区走,才看见徐浅瑜拿着跳舞海伦。
早上一来就被拉去训练,他还一口都没有喝。
靳川疾步过去,渐渐靠近时,听见她虚弱的嗓音说:“这好像是我舍友的水杯。”
“你舍友的,那你就直接喝吧,”教官掀了掀帽子挺身站起,难得开了个玩笑,“都一个宿舍住着,没什么矛盾吧。”
徐浅瑜摇头笑:“她人很好的,早上还做了豆浆给我们喝。”
靳川停住步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眉目冷下来,脚尖方向一转,离开时听到身后隐隐的对话。
“诶?就是这个,还热着呢。”
“亲手做豆浆啊,你们这些小姑娘真有兴致。”
迎面一道阴影,靳川抬头,顾南风一身与教官和导员制式相同的作训服擦肩走过:“没事吧?”
“顾学长,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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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sa,在哪呢?院里有事找你。”
顾南风伴着一声长哨从综合运动馆场地出去,举着手机往西操场走:“我替琳姐巡查呢,等我五分钟。”
“快点吧你,神兽发飙了。”
“别墨迹,”顾南风刚进西操场就见不远处被子连那围了一堆人,不由叹道,“我草,这届学生是真他妈娇,挂了。”
赶过去发现是有个女生晕倒了,顾南风抬手拨开人群:“怎么回事?”
伏在晕倒女生身上掐人中解衣领的人扭头,顾南风觉得这张漫画脸有点眼熟,眉头不受控制皱起,看向倒地的人。
“顾南风,楚楚……”
他没等听完,上去一把将说话的人拎起来拉开:“别压她!你们教官呢?”
“刚才吹集合哨走了。”
顾南风蹲下,易池初脸上毫无血色,汗湿的几乎像沐浴未擦干后的样子,他手指压在她鼓鼓跳动的颈动脉边问:“她吃早饭了吗?”
半晌没人回答,他回头。
漫画脸拿着手机正准备打120:“不知道,哎不对,她早上做过豆浆,应该吃了。”
顾南风伸手将人捞起往外走:“这个症状像低血糖休克,120往校内赶再出去来不及,你看看能不能叫辆车到西门,这边离附院近。”
“哦哦好。”
还没出西操场,易池初就醒了。
顾南风低头看着她,粗砺的烟嗓放轻:“哪不舒服?”
她反应迟缓,半天后眨巴眨巴眼睛,看清人后摇头:“我没事。”
“吃饭了吗早上?”
她摇头。
旁边一个人点着她的脑袋骂:“傻逼!有时间给人磨豆浆,没时间吃饭?怎么没直接晕死你这个蠢猪!”
易池初扁嘴,委屈屈地往顾南风怀里躲,他步子缓下来,往上抱了抱,手臂刚好挡住了戳向她的手指,抬头看着暴躁的漫画脸萝莉:“有糖吗?给她吃一颗。”
“没有!”萝莉没好气,换个地方继续戳,“你下次还敢不敢了?”
易池初小声嘟哝:“又没什么事。”
“你是死脑筋吗?”她气得挥拳头。
顾南风转身避开,目光凉凉的:“你回去训练吧,我送她去校医院先看下。”
萝莉丝毫不惧他,叉腰哼了一声:“你一男的抱着我现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姐们儿,我凭什么要走?”
他似笑非笑:“你不说,我都忘了还可以这样。”
话落跨出西操场大门,腿长步快,眨眼间只剩一道背影。
后面脚步声和骂声颠颠跟来:“你这个变态!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