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补偿
今天早自习窃窃私语的人格外的多，班主任没有来看自习，班长也不忍去维持秩序。
“大哥，你看过那个贴吧吗？”
“什么贴吧？”
姜文豪只在模糊的记忆中想起一些事情来。
王彦偷偷掏出手机，翻出一大堆截图，递给付子文看。
付子文看了半天，眉毛越皱越深。
王彦也干不进去别的东西，看看手机，又看看付子文的表情反应。
“那女的真把视频发出去了？”
付子文疾言厉色道，她决定要去找柳杨青那些女的理论。
王彦愣了愣，心想：不是昨天就知道了吗？她怎么一副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样子？
“怎么都在说林东奕啊？”
付子文这才发现了今天大家讨论的主题。
“是吧，而且说的都很离谱！”
付子文对贴吧上的内容惊讶不已：
“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感觉林东奕不是那样人啊？”
“至少脾气对上号了……感觉是认识的人。”
王彦小声道。
“沃森集团旗下的好几家商城好像都因为这个事儿受到影响了，大家都说沃森集团董事长女儿搞校园暴力，这网络上的事儿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形势已经影响到她爹生意问题了。”
“怎么就没人说柳杨青？和那个戴眼镜的双马尾？”
“这不是视频里没拍到正脸嘛！”
王彦拍着大腿义愤填膺道：
“大哥，我以为这些事儿都过去了，没想到她们这么过分，这次我一定站你这边！”
“虽然视频的事情我有错，干道歉没用，就让我来弥补这些错吧！”
付子文凝望着王彦，眼神复杂。
“但是……我没有权利替她原谅你。”
姜文豪轻声道。
“什么意思？”
王彦没听懂。
“没事。”
付子文跳过了这个话题。
“林东奕这些事儿到底真的假的？她初中那个自杀案件到底是什么啊？”
“一八年有一个人从一个未建成的高端小区楼顶跳下来摔死了，当时警察给出的判断是情侣吵架，女方说了些很不好听的话，男方有一些心理疾病，听了女方说的话想不开跳楼自杀了。”
“女方就是林东奕？”
王彦眨了眨眼睛表示付子文说的对。
“一八年不是我死的时候吗？”
付子文极为震惊，不禁自言自语起来。
王彦眼神怪异地看着付子文。
姜文豪借用警察的身体查过一八年的全部死亡案件，收集了相当大量的资料，排除女性，排除不符合年龄的，最终锁定了三个案件：文颖公馆坠楼，横江大桥投河以及南田路货车撞人。
好不容易调查有了进展，碰巧遇到了那个抓他超度的臭道士，还没来得及看案卷内容，就被打了出去。
付子文眉毛皱得更紧了，抬头问道：
“那个案件在文颖公馆？”
王彦点了点头。
“我是林东奕那个死了的男友？”
付子文捂着嘴大惊失色，回头望着那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的一团褐发，心跳得厉害。
不是吧！
付子文感觉眼前一黑，头顶上的灯跟着闪烁了一下，她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
听小道士说过，记忆不是一片片捡起的，而是在触碰到某一个点之后，如链条一般连着，一股脑全部涌进大脑里。
但很显然，目前姜文豪并没有碰到那个触点。
“你在说什么？”
王彦揉了揉脑袋，颇为不解地问道。
付子文今天很怪异，像是另一个人在她身体里一样控制着她一样。
“没！”
付子文回到现实，连连摆手笑着解释道：
“我是说我好想变成林东奕的男友。”
“啊？”
王彦越发懵圈了。
“林东奕这人人品有问题！你还是离她远点吧！”
隔壁一个同学偷听两人说话半天了，忍不住插了一嘴。
付子文摇了摇头，眼神坚定地说道：
“不要被谣言诱导，我要去一探究竟。”
那人给了她一个“祝你好运”的眼神，拿起书本干自己的事儿了。
话题戛然而止，伴着第一堂课的上课铃声，老师夹着书本进来了。
撑到了第一节课，付子文拉着王彦还有几个黑压压一群人去了楼下文科班。
看到路过的同学们有几个冲着他们议论，付子文能猜到那段视频在网上已经传开了。
“柳杨青！”
付子文喊出这个名字的时候，身上的淤青还在隐隐作痛。
她身后跟着一帮男人，这架势格外嚣张，路过的狗都要挨一巴掌。
“干什么！”
柳杨青挺着胸膛走到了门口，文科班几个文文弱弱的男生见对方来势汹汹，勉强打起精神来哆哆嗦嗦地跑到柳杨青旁边企图帮忙缓解矛盾，又有几个班里比较彪悍的女生也跑了过来，其中包括陈一蔓。
“删视频，我不会继续追究。”
付子文抱着肩膀冷冷地说道。
能注意到，柳杨青眼里那副傲气消失了，身姿不再自然，面颊微微颤抖，如临大敌一般竖起眉毛。
付子文抬起手希望能握手言和。
令她惊讶的是，抬手那一刹那柳杨青整个人退了好几步，眼神躲闪不敢看她。
这般的胆怯反倒是让付子文有些不知所措。
“删视频。”
付子文收回自己的手，语气平平，听不出情绪。
“删了吧，青子姐。”
王彦在一旁劝着。
柳杨青不甘心一般咬着嘴唇，眼眶红红的，委屈极了。
几个不懂事儿的戳了戳柳杨青的胳膊贴着脸问发生了什么。
走廊里一些人对付子文有印象，见付子文带一帮人来找文科班女校霸说理，都瞪大了眼睛表示格外的吃惊。
“去年那个小女生还是被柳杨青欺负的人，变化这么大吗？”
“这是什么复仇剧情，太精彩了！”
… …
人们躲在不同的位置，远远地看着。试问枯燥乏味的高中生活，如果课间能亲眼看到这等热闹，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男人被抢了……我也挨打了……”
柳杨青委屈地自言自语。
“柳杨青。”
付子文厉声道。
跟随她来的几个男生第一次见到付子文生气的样子，因为付子文人太小了，这副生气的模样实在吓不到任何人，都在后面偷笑。
柳杨青浑身颤动，抬头看向付子文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陈一蔓，删视频。”
“不行！不能就这样！”
陈一蔓极为抗拒，屈服于付子文这件事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忘了龙哥？”
柳杨青眼睛红红的，怒目切齿，极为不甘。
陈一蔓语塞了，点了点头默不作声地回到了自己位置上。
“原来那天找外面的人一大早堵林东奕的人是你？”
付子文恍然大悟一般指着柳杨青怒骂道。
“你还要怎么样！”
柳杨青失声喊道。
“你这人真坏啊！”
柳杨青忽然笑了，抱起肩膀扭着身子，那张大嘴一歪，张口说道：
“坏人可不是我，坏人是林东奕，那视频怎么看都像是林东奕找打手揍你。”
“你……”
付子文瞠目结舌地指着柳杨青。
“太过分了！青子姐！”
王彦冲到前面，被文科班几个瘦小的男生拦住了。
“滚！既然已经站好队了，就别叫我，恶心死了！”
柳杨青气急败坏地怒骂道。
“干什么呢！”
走廊里传来一个洪亮的男人声音。
“付子文，来人了，我们得撤了！”
身后的张楠提醒道。
“真正揍你的是林东奕，不是我，赶紧回去舔林东奕的脚吧！”
柳杨青终于找回了面子，格外的春风得意，捂着嘴咯咯笑了起来。
付子文被气得说不出话来，瞪了眼柳杨青，甩着小辫子扭头带着一群人离开了。
“姐！就这么算了吗？咱们真的怕付子文吗？”
见人走了，陈一蔓坐在位置上愤懑不平地说道。
柳杨青终于遏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冲到陈一蔓面前，横眉瞪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这张脸不要了吗？”
“她……她是什么怪物啊！”
“她删了吗？”
王彦翻了翻手机，苦着脸说道：
“她删了有什么用，早被转载多少次了。”
“妈的。最毒妇人心啊！”
付子文不禁感慨道。
“学校那边应该也会介入，毕竟这极大影响了学校声誉。”
王彦轻轻拍了拍付子文的后背安慰道。
这不，正聊着，班主任就出现在门外，指了指付子文示意她出来。
付子文冲王彦眨了眨眼睛，站起身来，故意摆出一副哭丧的脸，低着头，两只手紧紧攥住衣服下摆，一副吞声忍泪的可怜模样。
走出班级，才发现班主任身后跟着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站在前面的那个笑容和蔼可亲，伸出手来自我介绍道：
“我是校园安全办公室的王明道，隶属于教育局，想和你了解一下情况，现在方便吗？”
付子文握了握手，轻轻点了点头，眼眶红红的，楚楚可怜。
当然，这是她演出来的。
“那我们借一步说话？”
王明道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与班主任打了声招呼，带着付子文离开了班级。
付子文被两人夹着，下了楼，心里总是觉得有点别扭，但也不知道哪里别扭。
三人来到楼下停车场，在一辆黑色迈腾轿车面前停下，王明道极为绅士地为付子文打开了车门，微笑着，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看起来这人得有四十多岁了。
见付子文犹犹豫豫不敢进去，那人笑着道：
“我们在车里聊。”
付子文和王明道两个坐进了后排，另一个看样子是助手的坐到了驾驶室。
车门被关上那一刻，外面的嘈杂声忽然就消失了。
“是这样的。”
王明道打开话匣子。
“网上那段视频的事情，情节恶劣，影响深远，引起了教育局的高度重视，下派各部门到各个学校进行调查，现在你们学校每个班级应该都在发放一些问卷调查。”
“为了你，也为了不影响你们学校的声誉，更是为了咱们市教育层面的发展，我们已经派了很多技术人员将网上的相关视频以及评论一并删除，绝对保护你的合法权益。”
驾驶室上的助手拿出一瓶水，拧松瓶盖后递给付子文。
王明道两个眼眉弯弯，极为和蔼可亲。但付子文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却挑不出哪里有问题。
“你和那个柳杨青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王明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塞到付子文手里，拍了拍付子文的脑袋笑道：
“里面是两万块钱，知道你家情况不太好，这些拿着，给你填补家用。”
图穷而匕首见？
“这是谁的钱？”
付子文眉毛轻蹙，端详起银行卡来。
“这是政府给的抚恤金。我其实已经把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来这里其实是当一个和事佬。”
王明道又一次抬起手摸了摸付子文的头轻声道：
“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
“怎么？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人家父亲是教育局的领导高层，也是有脸有面的人，咱也不好不给面子嘛。”
付子文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紧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她不知道收下这笔钱会带来什么后果，如果没收下会怎么样。
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稍微一步走错，就会让宿主衔冤负屈。
见付子文踌躇不前，王明道颇有耐心地说道：
“这样，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都会尽量满足！多过分都可以。”
如果是姜文豪，他的血性告诉他绝对不要屈服。
但他现在是在替可怜的付子文做决定，这不由得他少年意气。
他捂住脸，紧紧靠在车座上，痛苦万分。
“想好了吗？”
付子文想起家里放着的那本死亡日记本，里面记录了98件事，每一件都足以触目惊心，让人揪心。
就这样算了吗？施暴者给受害者带来的伤害就这样简简单单用金钱去弥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