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新世界
好疼……
见妈妈睡了，付子文从客厅里偷走了一瓶云南白药喷雾，锁好卧室门，脱掉了上衣对着镜子检查伤势，又是对着痛处小心翼翼地喷洒。
太过分了！
柳杨青那张嚣张的脸出现在了脑海里。
她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多么希望她能一直活在那段梦里，不再醒来。
当当当……
通过镜子看向窗外，她忽然发现一个老太太正趴在窗户上冲着她笑！
付子文倒吸一口凉气，喷雾从手里脱落摔到了地上。
她惊惧地回头看向窗外，那团黑糊糊的影子与树影重合当着她的面消失了。
看错了吧？
付子文重新捡起那瓶喷雾，神经质一般从镜子里看向窗户，
静止。
那老太太，正站在她的床上！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她握着喷雾，猛地回头。
果然，老太太消失了。
她再一次看向镜面，那老太太站的更近了。
付子文再也不敢回头看，也不敢将目光移开镜面，浑身哆嗦着，僵在了那里。
她尝试着控制自己的呼吸，手握着喷雾的力度越来越紧了。
渐渐地，她呼吸越发急促，像是做出某种决定一般，猛然间，她回头朝着老太太的方向砸去！
空气刹那间凝固了，她的胳膊透过了那一团黑糊糊的灵体砸在了床上。
老太太收起了笑容，张着血口冲着她嘶叫。
耳膜几乎被震碎，付子文顿时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 …
清晨，伴着莺鸣雀和，付子文醒了过来。
她从地板上爬了起来，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禁打了个寒颤，心有余悸地瞟了眼那块镜子，从衣柜里掏出一块毯子，将镜子盖住了。
随意吃了口早饭，步行去了学校。踏出家门那一刻，早晨的气温比想象中要高一些。
她是极度的寒性体质，即便是最热的伏天也要穿着外套。
手表不运作了，一切有关时间的事情都指不上它，这让付子文有些烦躁，但依然将它挂在手腕上。
毕竟它的意义不只是为付子文展示时间的流逝。
踏入班级，付子文怔了怔，大家坐的位置都不一样了，但前几名的仍然被钉在那个位置上，可这不是最奇怪的。
最让她惊愕的，是大家的目光，是一种共情的难过。
记忆里，她是一个透明人，无论她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同学们的眼神反倒是让她不知所措了。
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红润，她低着头循着记忆去找自己的座位。
奇怪的是，记忆里的座位坐了别人，那人指了指王彦身边的位置：
“你不是坐那里吗？”
“啊！对……对不起！”
付子文弯腰道歉，小跑着来到王彦身边。
“好久没见过她这样了。”那人感慨道。
为什么和这个人坐一块！
付子文内心里极度地抗拒，但发觉自己的书本甚至是书包果真都放在这里，便心不甘情不愿地坐下了。
本以为王彦会同往常一样，毫不留情地挖苦她，偷偷摸摸占她便宜，或者做出其他任何在她看来不足为奇的龌龊勾当，但她完全错了。
那王彦佝偻着身子，哭丧着脸戳了戳付子文的肩膀细声细语道：
“大哥……”
付子文缩了缩脖子，颇为惊愕地瞪大了眼球。
“大哥……我错了……我当初不该那样……”
说着，堂堂九尺男儿流下了几滴泪珠。
付子文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我真错了！”
王彦猛地抱住付子文，涕泪纵横。
付子文顿时满面羞红，拼命抽出胳膊来，将王彦从自己身上剥离开。
“我知道你一定会讨厌我的。但你对我的影响，我这辈子都会铭记于心！”
王彦坐直了身子，付子文这才发现王彦的校服破烂不堪，像是被哪种动物抓烂了一般。
“为……为什么……”
“该死的陈一蔓，把视频发出去了！”
“什么视频？”
王彦不忍心破坏付子文这一无所知的状态，悲恸至极地拿出手机来递给付子文自己看。
… …
心脏骤停。
不要……
付子文呆住了。
“我才知道为什么你昨天那么生气。”
王彦在一旁低着头认错：
“我知道我是活该的。”
不要……
付子文顿觉视界以内的画面全部变得失真，被一排排平行的阴影切割，闪烁。
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大哥，你要是难过，就拿我撒气吧！”
眼前的王彦，也是虚幻的，看不清脸，甚至看不清轮廓，化成了一团黑糊糊的影子。
影子中，猛然间蹦出一张沾满黑血、面似靴皮的鬼脸，吓得付子文整个人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吸引了周围同学的目光。
付子文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没来由地疼痛，痛地她直干哕。
“这可怎么办啊！”
王彦连忙站起身扶着付子文坐了下来。
付子文不再言语，她没勇气像林东奕那般冷酷，只好用外套将自己裹好，缩成一团封闭自己……
当当当……
一根葱指落在付子文桌前敲了几下。
一股独特的木质清香扑鼻而来，付子文抬起头的时候，第一堂课已经下课了，眼前站着那个褐色散发的冷面女孩。
“和我走。”
林东奕言简意赅。
付子文艰难地站起身来，又险些摔倒，被林东奕扶着，来到了走廊里。
“视频看到了？”
林东奕眉毛轻蹙。
两人并排缓缓地走着，与身边行色匆匆的同学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付子文点了点头，浑身软软的，身边同学们的头上又顶起了一面面镜子，惹得她睁不开眼睛，唯有身边这个女孩是正常的，她不明白为什么。
“对不起。”
林东奕低着头，脚步越发缓慢。
付子文轻轻摇头，手忽然被拉了起来。
“我陪你挺过去。”
林东奕郑重地看着付子文的眼睛，目光坚毅而令人触动。
这是一个新世界吗？林东奕和王彦都怎么了？
付子文与林东奕目光对视着，心里极度的难过中也伴有一丝疑惑。
“不愿意就算了……”
林东奕重新低下头，却没有松开拉住付子文的手。
“我……可以问你个问题吗？”
“嗯。”
付子文一时语塞，心里那个问题不敢说出口。
两人静默着。
林东奕在她的印象里，冷面无情，孤傲而难以相处，是沃森集团董事长的二女儿。
她的父亲是千万富豪，政商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而她则是玉叶金枝让人望而生畏。
付子文从未妄想过会和这样的人相处，这样出生即在顶峰的人，她何德何能？
周遭的世界越发闪烁而抽象，唯有她和林东奕两个，始终没有被世界所改变。
新世界。
除了曾经冷面如霜的林东奕亲自找付子文聊天，就连文科班校草周齐天也带着几个英俊风流的男生来到十二班找付子文。
这几个男生都是曾经和付子文一起打过篮球认识的，期间发生了很多事，也就成了能打招呼的朋友。
这般排场惹得付子文面红耳赤，就连做梦也不敢去想的场景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林东奕跟着几个男生将付子文推了出去，在走廊里点了些外卖一起吃午饭。
王彦、张楠、周齐天等算下来总共七个男生，轮番揉了揉付子文的小脑袋承诺道：
“只要有我们在，没人敢再这样欺负你！”
付子文羞得脸颊发烫，也不敢说话，局促地乖乖坐着。
“这小狗文儿今天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了！精神起来！”
一个毛头小子用力搂着付子文的肩膀大声道。
付子文应激地缩了缩脖子，吓到毛头小子连忙松开了自己的手，忍不住吐槽：
“怎么突然这个样子，搞得我怪尴尬的！”
“吃点东西啊！”
王彦提醒道。
付子文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的食物，汉堡、寿司、披萨之类的，全是些在学校里吃不到的新鲜玩意。
奇怪的是，她完全没有食欲。
张楠伸手拿了个汉堡准备塞进嘴里。
王彦见状伸手打了张楠一巴掌，抢走汉堡递给付子文。
吃这些，被抓到了会出事的吧？
付子文警惕地抬起头来左看看右看看，同学们大多都去食堂了，只有零星几个自己带了饭在走廊里匆匆忙忙，对于他们这一伙人顶多看了一眼。
“快吃吧！别矜持了，一点也不像你！”
其他人也跟着说道。
不像我？我们很熟吗？
其中几个，付子文连见都没见过，可对方却表现得很了解她一般。
不仅是人们对她的态度很奇怪，就连对她说的话都很奇怪，这样的情况从昨天的理发店就开始了。
就好像……
就好像她做了很长的梦，这期间，另有其人占用了她的身体……
付子文神经质一般站了起来，眉毛锁得很紧，胸口痛地厉害。
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你怎么了？”
周齐天奇怪道。
“请问一下……今天是几号？”
世界又一次开始崩坏，被分割成规则的矩形方块，按照不同地频率在视界中闪烁。
感官在崩坏中渐渐失去了功能，她沉入一片闪烁晶莹的光海中。
付子文很讨厌这种虚幻朦胧的感觉，胃里一阵翻腾，忍不住干呕。
视线里静静飘出一团黑影，她认出了那团黑影，散着黑发，流着血泪，那是她自己。
黑影飘到了她面前，缓缓握住她的肩膀，忽然凄厉地叫喊起来。
给！我！死！啊！
世界开始天旋地转，“她”握着她的肩膀，立在旋转崩坏的世界中央，那刮玻璃般刺耳凛冽的嚎叫从四面八方传来。
“她”张着血盆大口死死地盯着她，脖子一歪，朝着付子文的脖子咬去！
付子文猛地倒吸一口凉气，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原来是握着她肩膀的人，是林东奕。
这是她第一次在林东奕的脸上看到了紧张的神色。
见到付子文醒了过来，林东奕总算是松了口气，软软地躺倒在付子文一边。
其他几个也是松了口气一般坐了回去。
“精神打击太大了估计是。”
张楠小声嘀咕道。
其他几个纷纷表示认同。
付子文心有余悸地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气，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就昏过去了。
她发现自己降临在了一个新的世界。
在那场关于孤岛的梦之前，她能清楚自己是活着的，知道自己是有意识的，知道身边的嗅觉、触觉、听觉、味觉、视觉都是真实的。
在那场梦之后，她降临在了这里，周围的一切很容易就变得虚幻失真。
她不敢相信感觉器官为她传达的信息，周围的人都变了，就连她自己都变了。
新世界，混迹于虚幻与现实之间，这让她恐惧不安。
她的时间丢了，丢了半个多月。她不知道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
她决定在自己的“死亡笔记本”中记录下这第99件事。
恍惚间，她想起家里书桌上静静躺着一个陌生的笔记本。
到底是谁！
付子文又一次陷入了思想的浪潮中，忘记了眼前的所有人。
到底是谁偷走了我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