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不过算了，陆小八就是陆小八，单看裘家人一定要请他，说不定幽冥花，还真跟他有点关系。
李晔装没看懂那眼里的渴求，指着天上的星星，“我很小的时候，我阿翁就开始教我依靠天上的星星来分辨方向。我阿翁说假如有一天恰好我落到没有人可以依靠的地步，那么至少还有天空能告诉我家在哪儿。”他指着一颗星星，笑着问陆小八，“你看，我小时候最早认识的就是它们。我阿翁教了我一个特别的方法，只要它在，我从不会迷路。”
陆小八望着李晔，荒野夜空澄净，星光和月光没有丝毫阻拦，全盛在那双紫色的眼眸中，比他所见过最瑰丽的宝石还要动人。他的一生，总在寻找奔波，却是不知道真正的家到底在哪儿，因为无父无母的家，不叫做家。
陆小八骤然偏开视线，淡淡道：“我没有阿翁，江湖出身，不懂这些。”
他的人生，隐藏在一层又一层的迷雾中，即使他努力的跑，努力的追，但迷雾背后，或许依旧是一片荒芜。
李晔愣了一下，脱口道：“那我以后教你。”
陆小八和李晔对视片刻，耳朵动了动，很尴尬的移开目光。
李晔这才发现场景好像有点不对，他本来是想借星星试试看陆小八懂不懂星辰定位之法，看陆小八和陆法衣可有关系，谁想到会变成这样。
不过他一直记得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不是我。”
看陆小八视线游移，就是没有再看自己，他扑哧笑了声，见陆小八不自然的往旁边小小迈了一步，然后像是怕他发现似的又站回来。
李晔笑的更是开心，“陆小八，你决定做我奴仆十年了？”
陆小八没有说话。李晔也不介意，“我从你到汴京起就开始找你。找你可真不容易，就算是我，也花了将好些辰光才在祥符凑巧碰到你你。那个时候呢，你已经被裘虎忽悠走了，我派的人迟了一步，赶到的时候你已经跟着裘虎他们走了。”
陆小八听到这儿保证道：“我会履行卖身契。”
陆小八极其认真的又说了一次，“我会履行卖身契。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李晔笑了两声，也不知该怎么面对如此认真的陆小八，嘴硬道：“这话是你说的，不过你可别指望我会对你手下留情。”
李晔所说的手下留情，陆小八这时候自然已经明白，就是指的幽冥花。不过无论如何，幽冥花，他是不会让的。大不了以后他当奴仆了，再给李晔打一顿板子就是，陆小八无知无畏的想。
“不用。”陆小八说完这两字，又到树干上摸了摸青苔，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看他的模样，好像在说我都已经履行卖身契了，你也该告诉我答案似的。
李晔语气不好道：“荒野里的树会长青苔，自然是因为水源充足，说明这里肯定经常下雨。而且”李晔看着远处那道裂缝，意味深长道：“下的不是一般的雨。”
下雨？
听到这两个字，陆小八立即望着李晔。李晔哼了声，不肯理他。
陆小八不明所以，也不知道方才还笑意妍妍的小公子为什么好像突然就不高兴了。他不会哄人，想了想只好道：“你要怎么才肯告诉我。”
“真是一点没有做人奴婢的自觉啊。”李晔慢悠悠道：“你在这儿呆着慢慢想吧。”
“小心！”见李晔一个纵身跳下土丘，陆小八下意识弯身去拉，后来发现李晔落地极稳，显然身手不错，他又慢慢站直身体。
李晔在下面停了一会儿，发现自己不肯说后，陆小八果真凑到树干去看，还跑上树枝去研究，失笑一声他直接回了帐篷。
陆小八回到营地，米菇把他带去给他们准备的帐篷。裘英几个见米菇很快又带着几个人去而复返，原本想说的话都只好又吞回肚子。
米菇离开后，为首一名道士模样的人一边给陆小八做检查一边道：“陆八公子，我是公子这次的随行大夫秦数，公子让我给你们把把脉，接下来你们可以当我们都不在。”
大夫，大夫为什么要穿成道士的模样？
何况话是这么说，但这次他们来干的活可算不上什么光明正大，谁又敢真当他们不存在呢。
然而陆小八就真不管秦数他们在自己身上的操作，对裘英道：“他应该不会害我。”
“呵呵。”裘英干笑两声，“你们这算说好了啊。”
陆小八想了想，点头，“等弄明白有些事，我就回去履行家父的约定。”
“噗……”哨子胡吐了一口盐水出来，见陆小八还是之前面无表情的模样，他不知想什么又咽回去，摇头道：“得，你们的事儿，胡爷管不着。”
裘英把凳子挪到陆小八面前，“陆小八，你们都说什么了？”
陆小八摊开手。
“这什么？”裘英从陆小八手心捻起一撮青苔，凑到鼻尖闻了闻，“这好像是青苔啊。”
“青苔。”梦痴道人走近拿起看看，发现真的是青苔，问道：“你从哪儿弄来的？”
陆小八道：“他带我去的。”
陆小八说话一贯简短，裘英立即自行翻译，“你是说你未婚妻刚才带你去了个地方，你在那儿找到青苔。”
陆小八点头，“他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他知道幽冥花？”哨子胡又觉得不对了。
裘英却没管那么多，都顾不上边上有人，催促陆小八道：“陆小八，没想到说的是这个，你快说说，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不会让着我。”陆小八平静的道。
“什么玩意儿？”
陆小八看了咋咋呼呼的哨子胡一眼，没有说话，把所有人都急坏了。站在边上的秦数看不下去，把脉完发现没问题后，道：“是啊，陆八公子，咱们公子说话算数，既然您来的目的和他一样，那肯定不会让着您。”
就算您骨骼清奇，以后可能是咱们公子的师弟也一样，这争的，可是真传大弟子的位置，那能让么？亲兄弟也不能让啊，所以您还是老老实实等着做我家公子的师弟吧。
接受了米素脑洞的秦数自然而然相信了米素那一套师兄师弟的揣测。此时说起话来全然发自肺腑。毕竟独木不成林，在秦数看来，就算李晔再出众，以后在宗门里总还是需要两个帮手的，否则万一让居心剖测的后来居上怎么办，现在倒是能帮忙拉拢这陆公子就拉拢一下。
秦数叹了一口气，也看不出陆小八想什么，继续道：“陆八公子，说句大实话，我们公子真是好人。您看我们这些色目人，个个都能说一口大宋官话吧，公子还让人教我们读书习武，对我们这些人尚且如此，何况是……”
何况是您这个师弟呢……
“我去，连奴仆都这么栽培，这得多少银子啊。”哨子胡听完秦数这一大篇话，眼前冒的全是一个个发亮的铜钱。
“你就知道银子！”梦痴道人不屑的看着他。
哨子胡很委屈，难道他说的不对吗？这么多人，给口饭吃都开销不小，还要教读书习武，须知一般的富户家庭，要供养个读书人，尚且很不容易呢。
他嘿嘿笑着凑到秦数身边，问道：“哎，我说兄弟，你们这公子有没有贴身丫鬟，不说生的如何，有没被人受用过，只要你们公子重用，出嫁时肯赏一份嫁妆就成。”
秦数很有风度的笑道：“公子现下年纪还小，他的丫鬟，都不到放出去的时候。”
哨子胡十分失望，道：“你们这什么公子，丫鬟居然用跟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其他家公子难道不是都用比自己大几岁的人，方便时候到了就直接受用，懒得□□，横竖随时都可以换新的。
这一次秦数笑而不语。
梦痴道人嫌他丢人，把他推到一边，直接道：“这位李五公子，倒是十分舍得。”
别人畏惧梦痴是陆法衣的大弟子，秦数现在可完全不把这帮骗子放在眼里，真仙是他家公子的师父。
听到梦痴问话，他当即一笑，道：“没错，公子与人不同，是个真正的善人。”
说话的同时，还朝梦痴鄙夷的看了一眼，气的梦痴道人完全不想问别的了，裘英见秦数有问必答，赶紧接上，“那你们都抢在我们前面了，是不是知道幽冥花在哪儿？”
秦数看看陆小八，点头，心道既然都敞开说了，公子也无意隐瞒，就直接承认道：“是，我们已经找到幽冥花的位置。或者，应该是说幽冥花存在的那片河流。但这河流藏在地下，幽冥花具体开在河段什么地方，我们还需要时间。”
“河流，河流在哪儿？”梦痴听到幽冥花，当即不管之前那点呕气的事儿，直接追问。
“梦痴道长，你们难道就没发现这里曾经是河道汇聚的终点，而不远处正好有个悬崖吗？”
“你是说幽冥花就在……”
“没错。”米菇从外面进来，身后有十几个人都端着热腾腾的饭菜。饭菜香气四溢，哨子胡搓搓手上去。
米菇朝秦数点点头，秦数退出去，米菇把一盘菜放到陆小八面前。
这菜乍看起来像是生鱼脍，薄如蝉翼的肉片覆盖在一层翠绿菜叶上，晶莹透明，上面淋着赤红色的酱汁，散发出淡淡玫瑰花香。
“这什么东西，只有陆小八有，肯定是好东西，要不咱们也试试。”哨子胡饶有兴致的伸筷子。
“啪。”他筷子被打开，米菇道：“这是公子专门给陆八公子调养身体的，你们的菜，在那边。”
“他还要补身？”哨子胡笑了两声，被梦痴道人和裘英一边一个拉开。
陆小八默默夹起肉片，默默吞了下去。
米菇见他连问都不问一句就吃，脸上好看了些，将手腕抬到嘴边，对着玉镯上粘着的一个小纸鹤道：“公子，陆八公子吃了。”
“知道了。”
李晔声音在帐篷里响起来，不过五分钟的时间，李晔走进帐篷，在陆小八对面坐下。
陆小八闷了一下，道：“很好吃。”
李晔愣住，反应过来陆小八这像是在表示忠心。他从小养尊处优，连对庶子们从来冷若冰霜，不假辞色的庞氏当面都只会哄他，对他说好听话。没想遇到陆小八这老实人，干巴巴的一句话，倒也挺有意思，他摆摆手道：“那你吃光。”
陆小八就很听话一筷子一筷子把这盘现在都不知道是什么做的菜给全吃光了。
李晔看他吃完，一时玩心大起想试试他是不是真的已调整好心态，当奴仆，于是又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杯乳白色的水，像果汁，又比果汁粘稠，递给陆小八，“喝了。”
陆小八默不吭声，接过去一饮而尽。
“真听话。”系统给的这个崇元养生方，连路平安都受不了，李晔喝过好几次，效果的确不错。但重鱼肉做的菜和鱼鳞做的汁连着一起吃，那味道可不是看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陆小八居然面不改色的全吃了，李晔决定奖励奖励他，“米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