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弑父
审讯室内，赵黍材终于开口说话。
一上来他就说，他要申请减刑！
大队长问他“凭什么？”他说他要曝光，他知道杀害谢阿福的凶手是谁！
几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他肚子饿想到供台附近碰碰运气，找找看有没有吃的剩下。
供台的东西之前早就被他拿光了，离下一次村民放供品的时间还有几天，他只好在山里四处徘徊，走着走着走到一片他之前不敢进去的林子里。
那片林子离村民的房屋比较近，平时他怕碰见人，远远地看几眼就走开。
那天晚上，他听到林子里有人在争吵，于是躲在树后面观察。他看到一个男的拉着一个十几岁的男孩，他听不懂那个男的说什么，但男孩是说普通话，他能听懂。
男孩一直吵着要找“狼人”，要录视频和拍照，身旁的男人不停把他往相反方向拉，就是不让他去。
赵黍材一听是来找他的就吓到了，蹲在原地不敢动。
两人吵了一阵子，突然不吵了，赵黍材从树后面慢慢探头出来张望，他看到男孩走远了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一根挺粗的木头，喊了一句“王八蛋”，朝着那男的后脑勺就是一棒，那男的当场倒下。
男孩愤怒的情绪还没发泄完，又抄起那根木头，狠狠地抡了几下。之后，男孩就往有人住的方向跑了。
当时是半夜，大家都在睡觉，估计也没人会上山，赵黍材等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过去。
那天晚上的月亮快要变圆，很亮，借着月光，他看到躺在地上那男的脑浆迸裂出来，和着血流了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一下把赵黍材整懵了，他四处张望，发现那个男孩又拉着一个人进山。慌慌张张地他又躲回树后面。
他听到那个男孩喊带过来的人叫妈妈。
看到地上躺着的人，男孩的妈妈并不害怕，反而动作很快，从第一次男孩回来的方向拿了几根粗的木头和绳子，把木头绑在那男人的双腿上，两个人一人抓头一人抓尾，把男人抬到河边。
两个人在河边鬼鬼祟祟，左顾右盼的，男孩妈妈又找来一个袋子绑在那男人的肚子上，还不停往袋子里面装石头。
最后，两人合力把那个男人抛到河里，“扑通”一声，那人很快就沉下去了。
上次在审讯室里看到谢阿福的照片，赵黍材一下就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大队长让他做拼图，他只能依稀记得个轮廓。
按赵黍材的描述，侦查员去到现场那个山林里，那里离谢阿福囤放柴火的位置很近，很有可能作案凶器就是谢阿福砍好的木头。
这是一种硬木，可沉于水，质地坚硬。
但事隔几个月，中间又经历过雨季，已经没有环境证供能证明那个地方就是案发第一现场。
就在大家对赵黍材的口供保留怀疑态度时，一直很敏感的章慕来他却选择了相信。
理由就是侦查员带回来的所有现场照片及物证。
当谢阿福的尸体从河里捞出来的时候，他总是觉得有点奇怪，但一时三刻又说不上来。最近他翻看在河边拍的照片，终于发现那种奇怪的感觉来自于绑在尸体身上的绳结。
那种绳结在谢阿福家拍回来的照片里能找到一模一样的。
他把观察到的细节跟大队长说，大队长拍拍脑门，光顾着留意绑尸体身上的东西，竟然忽略了绳子！
那是双渔人结，拉紧后很难解开，凶手在绳索末端还加了防脱结，这两种结在日常生活中不常见，如果要把绳索绑死多数人都是直接打死结。
这难道是怕谢阿福回光返照，自己解开绳索从河底爬上来吗？
现在基本能判断谢阿福的老婆和孩子杀害他的嫌疑最大。
谢阿福的儿子就在g市龙沿路的那所技工学校读书，章慕来觉得不可思议，他怎么跟这所学校就这么有缘。
人就在他的管辖区域内，上次侦查员去找谢阿福老婆已经惊动了她，要即日启程赶回去，万一潜逃跑了再抓捕有点费警力。
事实果然不出他所料！
谢阿福的老婆和儿子是在火车站被抓到的，费了好大一股劲！
他老婆力气大，派出去的女警抓捕时被她挣脱，两个男警合力才把她钳制住。
他儿子也不顾老母亲，玩命似的奔跑，在火车站撞倒好几个行人，还损坏几处公共设施，章慕来靠着大长腿，迈两步等于他迈三步，在站台把他抓住。
抓到的时候那孩子趴地上不停地嚎叫，嘴里一直喊：“操你妈！”
这不逃还能狡辩两天混淆视听，一逃彻底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学校学生处的洪主任一开始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跟警方说，前些天谢来宝的母亲急急忙忙过来说要办理退学手续，那学生不想走，两人还在操场吵了一架。
涉及在校生犯罪，还是十恶不赦之罪，在法院最终审判定下来之前，章慕来想封锁消息，这点跟洪主任的想法一致。
熟悉的审讯室内，章慕来从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审讯的故意杀人案犯罪嫌疑人是死者的亲生儿子。
跟抓捕那时相比，谢来宝现在表现得镇定自若，他目光直直地看着章慕来的眼睛，露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知道为什么抓你进来吗？”章慕来问。
谢来宝轻蔑一笑，显得毫无畏惧，他瞪大眼睛，一下一下说：“不！知！道！”
“呵呵，那我们想找你和你妈妈聊天的时候你们跑什么？我们事先又没说是来抓你的！你跟我说说你和你妈妈为什么那么怕看到警察？”
“嗤！”谢来宝翻了个白眼。
“聊点别的吧！平时喜欢做什么？”
“上网！”
“都看些什么内容？”
“什么都看！没底线！”
“玩不玩游戏？”
“肯定玩啊！大家都玩你不玩吗？”
“你爸爸是自己从河里浮上来的，我们发现他的时候身上绑了很多东西，凶手还会绑渔人结，这种结很牢固、很结实，我们猜是凶手怕他挣脱绳索上来报仇才绑这种结？那个结的绑法你也是在网上学来的吗？”
“又不是我绑的！”
“哦？那是谁绑的？”
谢来宝抿紧双唇，双手握拳。
章慕来继续问：“知道你要承担刑事责任吗？”
谢来宝这下拽得不得了：“不知道！我要是知道就在几年前把仇人通通杀光，最多进少管所，出来还是一条好汉！”
章慕来叹了一口气，还是普法宣传做得不足，都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学生天真以为未成年犯罪可以不用负法律责任！
“你的意思是你爸是你的仇人？”
“嗤！”谢来宝又翻了个白眼。
“你身体里的构造有一半都是他的，他和你妈妈各占一半，你对给你生命的这个人就这么下得去死手啊？”
谢来宝眼神充满仇恨，“我跟他又不熟！这个家什么都得听我的，我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我，跟我作对的人都得死！都得死！”
听着谢来宝最后重复喊的那三个字，章慕来顿时心里发凉，身旁做记录的同僚也在不断地摇头叹气。
另一边的审讯室，谢阿福的老婆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她甚至把自己是怎么杀害谢阿福并弃尸的过程描述得很详细，还特意强调，当天晚上就她一个人上山，她儿子在家里睡大觉，什么都不知道。
只是她没想到，她儿子不仅拽，性格倔，还爱出风头，争强好胜，后面全招了！
还不忘对着章慕来放一句狠话：“操你妈！我不怕死！来啊！”
谢阿福可能这辈子都无法想象，自己担心儿子的安危，追到山上拼命把儿子往回拉，换来的是儿子听不得半句跟他意见相左的话，就这么一次好意的提醒和拉扯，他儿子竟然铁了心要置他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