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哀默心死
躺在营里的槿安，闭上眼全都是沈禾渊受伤那一日的场景，那些人面都没有露，就射瞎了沈禾渊的一只眼，西北距离那里尚有些远，山贼草寇的骑射并没有那日遇到的那样恐怖，他心中自有答案，但他没有想到是这么快，在这种非常的时期下手。
下诏让他远赴西北本就是一个陷阱，但就是明知是陷阱也不得不淌过去。
眼下还是想着如何解决西北这个棘手的问题，才有机会尽早回去。
正闭眼想着如何取胜，槿安的贴身侍卫馒头，从帐外走进帐中。
“王爷，有京城的急信。”
“急信？”
“是……是沈姑娘寄来的。”
急信，刚到西北就有信送来，想来这信是压着他出发的日子送出的，送信的人一路跟着他，他内心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安哥哥，见信如晤，禾音在宫中，此生怕是再无出宫之日，陛下已经下旨要立我为后，想必父亲母亲已经接到诏书，不日回京。
如今立后之事我未曾料想到，陛下想要为菡儿在后宫寻一个得力的靠山，只有立我为后，才能给菡儿一个名分，让她待在我宫中好不落人口实。
安哥哥，我们四人一起长大，我同菡儿情同姐妹，陛下一言九鼎，阿音有苦难言，唯有答应此事。只希望你不要冲动，切莫一时意气去陛下收回成命，你同他二人，是兄弟，更是君臣。今时不同往日，许多事情都身不由己，也覆水难收了。
安哥哥，阿音有许多话想要和你讲，但不知从何说起，唯有哀叹，想起五岁时被抢走的那个娟人，现在看来，阿音的命运也同那娟人一样了，阿音身不由己，父亲母亲和渊哥哥尚在西北，我不得不做选择。
安哥哥，此生阿音不能做你的妻子，希望来世你我都能投身平凡人家，你不要生在帝王家，我就做你隔壁的小女子，这样可好。
安哥哥，战场刀剑无眼，惟望君安。”
槿安刺客好似百爪挠心，他感觉到一阵灼热一直从脚底，直冲脑门，回想起的只有先帝去世前同他说的话，文仲啊，是啊，连表字里都是“老二”，从出生，自己只是陛下的替补，他可以忍受他抢玩具，抢吃的，后来抢王位，现在连同他仅剩下的爱情，也被抢走。
槿安捏着信的手攥成拳头，纸被揉捏得看不到字迹，一旁的馒头看见槿安这个样子，心中慌乱不敢出声。
有士兵急急忙忙从帐外奔来，脸上带着欣喜。
“王爷！喜报，王爷！”
“滚！滚出去！”槿安怒不可遏地拿起手旁的杯子摔到地上。
来传捷报的士兵吓得连滚带爬跑出槿安的营帐，一旁的馒头也匆忙收拾好碎片退出营帐，留槿安一人。
槿安深吸了几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捡起地上的纸一把扔进火盆。可是要怎么冷静，连阿音他都要娶走，全天下的王宫贵女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这次是阿音，下一次呢，恐怕不是把命给他他不肯罢休。
“皇兄，你若要做到此处，那我也不能一再忍让。”
他每一场仗打得都像要暴走一般，剑下不知多少敌军亡魂，好几次被敌人命中要害都丝毫未表现出疼痛，被西北敌军叫做是“活阎王”，光是站在场上，杀气都让敌人闻风丧胆，他在战场上的勇猛更是吓得敌人溃不成军，西北敌军最后止战投降，递了投降书给大冕，答应每年供奉银两和珍宝，以维护两方和平。
距离封后大典没有几日了，西北大胜，沈青夫妇还未向朝中传捷报，槿安便在大营中找不到他人了。
沈禾音在宫中整日以泪洗面，她收到父母亲的来信，说哥哥伤了一只眼睛，还叫她在宫中一定谨言慎行，能入宫封后是上天垂怜，陛下信任，莫要辜负陛下信任。
沈禾音听说沈禾渊的眼睛伤了，内心更加自责，她甚至觉得这些都是因她而起，都是因为自己和槿安的关系，连累了父母亲和哥哥，哥哥不能同心上人在一起还伤了眼睛。
再难过也只是躲起来偷偷哭，当着槿厉的面，她还是那个即将要母仪天下的女人，只是今日槿厉来她宫中的次数越发频繁，好几次都是槿菡刚走，槿厉后脚便来了，她总以为是槿厉来找槿菡，问了槿厉却说不是，但又没有要紧事，只是同自己坐着喝茶。
眼见着封后大典在即，沈禾音内心更加不安，她想要逃脱皇宫这座巨大的牢笼，更怕槿安做出什么事情和槿厉起了冲突。
他不能再有失去的东西了，她希望他能好好活下去。
封后大典。
“姑娘，该穿衣了，吉时马上到了。”
沈禾音坐在镜前迟迟不肯梳妆打扮，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脸还是那张脸，玉貌花容，但脸色如纸，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了无生气。
穿上这身衣服，就真的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了，她不知道前面还有什么在等她，她也丝毫不期待。
在阿香的催促下，沈禾音终于换好衣服，带上凤冠，对着镜子拿起口脂深深一抿。
槿厉在万众瞩目下牵着她的手，一步一个台阶缓缓走上大殿，接受百官朝拜。
“沈氏禾音，温婉淑德、娴雅端庄，着册封为后，六宫表率，为天下之母仪。内驭后宫诸嫔，以兴宗室；外辅朕躬，以明法度、以近贤臣。使四海同遵王化，万方共仰皇朝。”
“山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站在大殿之上的沈禾音，身着锦服华冠，尊贵至极，她脸上察觉不出任何感情，没有喜悦，也没有悲伤，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波澜，就像那个被槿厉从手里抢走的人偶，精美但毫无灵魂，她也同槿厉一样，伸出手示意众臣平身。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她现在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工具人，一个站在他身边庄严肃穆的雕像，那句皇后娘娘听起来多像是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