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寻仇（二）
琳琅从二楼一跃而下，右脚崴了，跌跌撞撞跑开。俗语有言，狡兔三窟，她除了这栋别墅之外，有一幢不为人知的小公寓，小公寓不在自己名下。忍着剧痛，她推开公寓的门，取出备用手机。
那串再熟悉不过的号码，她犹豫了。
握着手机，眼神飘忽不定。
不到万不得已，是不能够拨打电话号码的。这是她和巫师的约定。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人，都是被老龙找到的。说实话，五个人中，唯有老龙是知道老板真实身份的。
只是一想到那三个人的离奇死亡，她仍旧是心有余悸。吴宇的女儿才做完心脏移植手术，他就跳楼了。阿银和阿金的幼年梦想才实现，就撞墙死了。未免，太“巧合”。
她手脚冰凉，蜷缩在沙发的角落边上，目光落在手机的屏幕上。
警察为什么会来自己的家？
那一日她喝醉了，完全不记得警察来之前发生了什么。
总不会是警察发现了自己犯罪证据吧？
可是不应该啊，深山老林里又没监控又没有人路过，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况且，自己什么都没做，就是负责开车运输罢了。顶多是算同谋吧。
想着想着，她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掌心。记忆一寸寸浮现脑海中挥之不去。是鲜血染红了山野
那场杀戮之旅回来后，她望着账户上的余额，久久不敢置信。每晚都做噩梦，直到现在都需要通过喝醉来麻痹自己睡眠。
寒风拍打着窗户，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外面又下起了暴雪。堆积的雪压弯了树枝，掉落于土壤上。不多久，积雪就覆盖住人间。
最终，琳琅放下手机。
另一种猜想，更有可信度。那就是老龙才是凶手，他想“黑吃黑”，吞并所有的钱。琳琅那日坐在车里，亲眼目睹老龙是如何控制住那些狐狸和狼的。
老龙是不正常的人类。
谁知道他能做出什么非人类的举动来。这是说不准的。
琳琅慢慢地将手机浸入洗手池内毁坏掉。比起寻求老龙的援助，她更信自己。就算警察发现了自己的罪行如何，反正也没有任何证据。老龙控制野生动物，吴宇他们三个猎杀野生动物，而自己不过是区区一个司机罢了。
“我没罪，我的手是干净的。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我什么都没做。”坏事推得一干二净，巨款的来历只字不提。
人性本恶，需得法律与道德的约束。
她将身体缩成一团，头埋进膝盖，自我安慰着。
另一边，自从莲花和淮海被送回阳光家园后，警察暗中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目的就是揪出幕后真凶。
四楼的教室望下去，仍旧是能看见便衣警察的存在。
莲花缩回手，窗帘挡住外面的阳光，室内顿时黯淡下来。周身笼罩在一片黑暗中。顺着墙角瘫坐在地上，冰凉寒冷不自知。
熟悉的脚步声响起，淮海走向她，陪着她一起坐在地上。
都知道现在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内心仍旧是焦躁。
全家族的血海深仇，是一刻都容不得等待。无论是醒着还是睡梦中，都永远记得此恨。
琳琅自以为隐藏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所在地早就被发现了。第一次离开琳琅的别墅时，莲花就在琳琅身上洒下了独特的香粉。她嗅觉一向敏锐，岂会找不到琳琅。
元子康有定位仪知道琳琅在哪里，莲花有香味追踪知道琳琅在哪里。
有的时候，最危险的地方往往就是自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再小心谨慎，也终将会有被曝光的一天。
淮海揽过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胳膊上，学着大人的模样去安慰她：“想哭就哭出来吧。我会陪着你的。”
无声的泪水打湿脸颊，嘴角的笑容越发放肆。莲花一边抹去泪珠，一边笑着说道：“我不会放过他们。今晚，你留下。我去。”
淮海本想拒绝，嘴巴却被她捂住。
“信我一次。”
她站起身，拉开窗帘。阳光透进来，给她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她比人类小孩更坚强更理智，却也承受更多的残酷真相。侧着脸，她笑着说道：“今晚，你支开警察，我去找琳琅。淮海，你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家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现阶段，警察也仅仅是怀疑他们是被人利用。
淮海的催眠术比她强劲是不假，可是论随机应变，淮海不如她。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被警察抓住，她也有千百种办法解困。可淮海就不一定了。要是淮海被逮住，那就是死战到底。
她伸出手，垂眸的那一霎晶莹剔透的泪珠滚落到淮海的手背上。那滴泪滚烫直淌进淮海的心田，淮海慢慢伸手拉着她站起来，算是妥协了。
“你发誓，今晚的行动你必须平安回来。莲花，你要是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我莲花在此发誓，保证平安回来。”
残阳入云幕，泛着凉意的夜晚悄然而至，一盏大如车斗的月亮搁置星空，伴随着呼啸的狂风与漫天的白雪，冬日越发萧条。顺着光滑的墙壁，莲花恢复真身狐狸模样，避开监视器与路人，偷偷溜进琳琅的公寓中。
一脚踢开窗户，她跃入房内。
此时的琳琅被窗户破碎的声音吓醒。
“你是谁？”
“我是莲花，是外出游玩而躲过劫难，回来发现所有家人都被杀害的小狐狸。是来寻找杀害我家人凶手的小狐狸。是一只没有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舅舅舅妈的小狐狸。”
这可是十五楼，怎么会有人破窗而入？撞鬼了还是怎么了。真是不可思议的奇迹。莲花冲上去按住琳琅的脖子，帮琳琅恢复初次相遇的记忆。
“现在记得了吗？”
莲花恢复人形，控制住琳琅不让她乱动。
琳琅被吓得不敢说话，瞪着一双芝麻大的眼睛乱瞅着。
“我问你一句，你回答一句。幕后老板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我们四个人除了老龙，谁也没有见到老板过。”
莲花的手死死掐住琳琅的脖子，“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戮？我们在深山里没有害过一个人类，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们？”
“为了钱，”琳琅大致猜出来了，面前的小女孩不是人类，尤其是破窗户的时候瞧见的狐狸真身，“皮草很昂贵，我们就是单纯地想杀点小动物去赚点钱。我知道杀害野生动物违反，但是我没有杀，我就是单纯地开开车。我就是一个单纯的司机。所有的坏事，都是他们做的。我连帮凶都算不上的。你放过我好不好？”
单纯么，一点都不单纯。
人类制定的法律是保护人类的。杀人偿命，从来说的都不能杀一只狐狸赔偿一条人命。
莲花眼眶红了，手慢慢松开。竭力抚平心绪，冷笑地捏住琳琅的下巴，“老龙在哪里？”
见对方松开手，琳琅以为是原谅自己了。顿时，琳琅松了一口气，心里想想也对，左不过自己就是司机罢了，没有道理杀了自己。许是愧疚，她拿起手机，颤颤巍巍道：“我也不知道老龙在哪里，我们平时都是通过手机联系的。这是他的电话号码。我帮你打给他。”
莲花不说话，看着琳琅拨打电话。
“喂，是我。”——琳琅
“出事了？”——老龙
“对，警察找到了我。咱们见一面吧。”——琳琅
“你和警察说了什么？”——老龙
“我什么都没有说，警察就是怀疑我账户上突然多出来的巨款是洗黑钱。”——琳琅
“那有什么好见面的，你随便糊弄过去就好。”——老龙
“不行，我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和你说。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琳琅
“天堂路39弄21号。”
嘟嘟嘟——电话被挂掉。
琳琅放下手机，“天堂路39弄21号。你去找他报仇吧。所有的坏事都是老龙策划的，要不是他，我现在都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司机。”那场罪恶让自己获得巨款，也同时让她陷入噩梦循环中。嘴里一直嚷嚷着自己是无辜的，心里明镜似的。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是有罪的。
在莲花的星眸控制下，琳琅被催眠了。
“忘记今晚发生的一切，三日后你放火烧自焚。”
“是！”
琳琅应声而倒。
莲花随之遭到反噬，心脏处剧痛无比，似滚烫的石锅上翻滚，鲜血涌上口腔，嘴角溢出猩红的血。捂着心口，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吐气，缓了缓。
凡是参与到那场屠杀中的人，没有一个是无辜的。都是不值得被原谅的凶手。要是原谅能复活家人，莲花愿意去原谅。可惜，人死不能复生，狐狸也一样。死了的就是死了，再也回不来了。
凭什么凶手道歉，受害者的家属就得原谅。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做错了事情，就需要受到惩罚。那么多族人呢，哪里能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话语，就能说原谅就原谅的。
同谋与主谋同罪——皆为死罪。
莲花跳上窗户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晕倒后的琳琅，冷笑着变回狐狸的模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