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秦舒涵举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银杏树的照片，照片里除了满目的银杏叶，还有一道瘦高的身影，举着手机在打电话。
像是不小心入镜了似的。
那是程渭时。
这张照片出自秦舒涵的朋友圈，此刻被刻意截下了程渭时存在手机里。
师南星手机里照片很少，她忘了演唱会的视频后面就是这张照片，秦舒涵以为后面还有视频，一划竟然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师南星僵了一瞬，对上秦舒涵笃定的眼神，语气苦恼，“啊，这就被你发现了啊。”
“你这是什么语气？”秦舒涵一骨碌坐起来，精神得不得了，说：“我要是发现不了，你就不准备告诉我了？怪不得喊我太爷爷叫爷爷，感情因由在这。我小舅舅知道不？”
“不知道吧。”
秦舒涵一拍大腿：“你得让他知道啊。”
老实说对程渭时起想法的具体时间不确定，有可能是被他在树下时指尖夹得那一点猩红烫到，抑或是从他那里一次一次得到温和的纵容时。
程渭时这个人长在师南星的审美上，成熟妥帖周到，哪方面都挺好，往那里一站挺招人的。
秦舒涵比她还积极，拉着师南星就开始密谋怎么有意无意透露给程渭时“我看上你了”这个信息，丝毫不管话题的中心是她小舅舅。
师南星听她说了半小时，得出结论，秦舒涵是个行动力极高的人。
也是，一个想吃灌汤包就能连夜买机票飞到上海就为了大清早吃上第一笼包子的人，你说她办事不利索那是不对的。
不过对她过于高调张扬的n种方法，师南星拒绝的很果断：“太华而不实。”
秦舒涵：“”
秦舒涵撇嘴：“行，我的方法你不用，那你准备怎么着？”
“没想好。”
“”
秦舒涵终于想起来问一句：“你看上他哪点了？”
“大概”师南星“唔”一声，视线落在不远处缓缓走来的颀长身影上，微微歪头笑说：“因为他长得好。”
到吃午饭，秦舒涵身上的颓丧忧郁气质一扫而空，一脸激动的把师南星挤到程渭时身边去坐。
程渭时扶住师南星的胳膊，对秦舒涵皱眉：“你安生点，把人推倒了怎么办。”
秦舒涵笑得贱嗖嗖：“这不是小叔叔英雄救美了嘛，不打紧不打紧。”
“”师南星默默整理盖在腿上的小毯子，心说你能不能再明显点。
秦舒涵是程渭时外甥女这个先天条件，在她想撮合师南星和程渭时的情况下，决定了她其实可以成为一个绝佳的助攻。
但事实证明，人永远要对现实抱有一定的敬畏。
在秦舒涵第三次留师南星和程渭时独处后，师南星一边收拾野餐垫上的垃圾，一边想她在程渭时心中含蓄的形象大概荡然无存了吧。
虽然她自己心里清楚,她和程渭时的生活轨迹差太多了，不可能时时碰上，本来就是打定主意打直球的。
但她心里的想法还是有些徐徐图之的意思，温水煮青蛙嘛。
不过好在青蛙本人似乎没察觉，和她一起把垫子折了，然后一起走过一段鹅卵石小路回屋。
吃过午饭，程老爷子上楼睡觉，保姆搬了晒好的野菜在客厅的白色长桌上。
秦舒涵躲懒在沙发上看电视，程渭时穿了围裙亲自下手，看她过来抬一抬手说：“去那边歇着。”
师南星拉开一张椅子坐他对面，开始扒蒜皮。
她大多数时候是安静的，程渭时戴着手套给野菜抓盐的时候，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沉寂，心里其实在想措辞。
拿不准有些话怎么说，才不会让还不到二十岁的女生多想。
但确实应该说的。
在程家吃过晚饭，程渭时拎着车钥匙送她回家。
车子停在自家巷子口的时候，师南星抱着装咸菜的一个小坛子准备下车，程渭时叫住她，“先等一等。”
师南星疑惑：“怎么了？”
“上次舒涵从你家里回来，兴高采烈说要买花，第二天就火急火燎的搬了一盆三角梅回来。”程渭时手搭在方向盘上，温和的看着她，声音平静，“但她没注意自己买的不是你养的那个品种，而且买回来就放在那里不管了，听爷爷说那盆花已经被丢掉了。”
“你先前说不希望我做你的长辈，但我好歹长你十岁，可能到这个年纪就想多唠叨几句，总归是想你们做事之前要好好甄别，不要因为一时的感受就冲动的去决定什么。”
寂静，连夜里的灯光好似都泛了凉意。
师南星扭头，看到程渭时侧身看她，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可他的话却直白的告诉她，他已经知道了。
并且他在拒绝。
或许他此前早有猜测，今天的事情只是让他确定了而已。
师南星垂下头盯着那个坛子，脑中却不合时宜的在想，她和秦舒涵偷摸嘀咕的所有都是没用的。这种心思只取决于程渭时想不想知道，想什么时候点明。
他算是个很好的大人，早早在她这里点出来，似乎想免去她做无用功。
师南星心里涌起一点难过，这时候竟然神游了一下，突然才回想起在余城，程渭时会一天几个电话的关心她，也只是看在她年纪尚小，他们两人又恰好身在异地。
这是一件很容易甄别出来的事，如果她当时也能情绪冷静的话。
或许因为自己是别人家的孩子，在他面前虽然放纵了些但总归听话，程渭时似乎也倾注了很大的耐心在这次谈话上。
其实以往每次涉及到稍微微可能会越界的话题，程渭时总是有耐心的，他把说教的话粉饰上无数的糖粉，一直都谦逊的尊重着她作为一个小大人敏感的人格。
拥有一个这样的长辈，从哪方面都是赢家。
但她竟然会觉得难过。
应该说些什么的，车里太寂静了，程渭时没有再开口，师南星知道他在等。
等她表态。
“所以我以后给你打电话你不会接了，对吗？”师南星转头直视他，笑容里有些许的无所畏惧。
程渭时说会接，师南星小声切了一下，撇嘴：“你骗人。”
程渭时笑说：“不骗你。”
师南星又低下头，不想再问什么。程渭时说这句话根本没负什么责任，他可能笃定挑明了之后自己不会给他打电话；但为了防止意外，他提前把通话的内容框定在了长辈和晚辈的界限里。
真是精明又冷漠的大人，师南星第一次在程渭时身上感受到他难搞的分寸感和原则感，表面温和，可他的疏离却是刻在骨子里的。
说到这里好像可以结束了，程渭时垂眸看着坐在副驾驶的女孩，她扎了松散的丸子头，圆领的针织衫让她的脖颈以优美的弧度展现在他面前。
像一只垂颈的天鹅，很漂亮。
但她看起来不太高兴。
程渭时在长久的沉默里注视着她，然后被她猝不及防的抬头惊了一下。
“你这么隐晦的和我说这些，我还听懂了，我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师南星看着他，咧着嘴角笑了一下，看上去很自豪，“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足够聪明？”
程渭时不明所以，顺着她的话点头。
“但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可是个固执又叛逆的人。高中文理分科的时候，我听别人说理科学得好才能证明自己聪明，所以选择理科。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喜欢的，也是为了证明我很优秀，所以故意选课业繁重又难学的工科。事实证明，我为我每个选择负责了不是吗？”
“你觉得我喜欢你是一时冲动长久不了，拐了十八个弯说教还不是在看不起我。我会好好考虑的，谢谢你今天送我回来，晚安程渭时。”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然后推开车门就走。
走到巷子中央，回身去看，路灯下那辆黑色的车，熄了车灯安静的停在那里，好像在等她安全回家。
师南星执拗的盯着那辆车，直到声控的路灯灭掉，那辆车在黑暗中隐去形状。
倒不如说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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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程渭时发现了这件事，师南星是隔了几天才告诉秦舒涵的。
她其实才没有自己那天晚上对程渭时说得那么勇敢，那天晚上那么自信在他面前说的头头是道，往根底上究就是口不择言。
程渭时说的那几句话吧，不算什么，但多少还是给了她点打击。
秦舒涵听说后，倒没再头脑激动的要给她的进度点炮仗，打了通简短的语音通话，老神在在的分析，“反正我觉得小舅舅不算拒绝你，你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拒绝别人的。”
师南星情绪不高，也不想听别人怎么在程渭时那里碰壁，免得生出怪异的共情心理和境遇比对的劲头来。
“你说我这算不算出师未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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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整个十一月上旬，师南星都懒懒的，连外婆去程家拜访她都没跟着去。袁沐希都发觉她不对劲了，拖了张椅子坐她旁边问：“你最近怎么了？连实验室都不去了，没精打采的。”
师南星憋了这么几天也够了，最开始被打击的那股子劲早下去了，说：“我喜欢上一个人。”
“哦，谁啊？”袁沐希开了包薯片。
“程渭时。”
“哦，程叔叔啊。”袁沐希把薯片放进嘴里，突然呛了一下，嗓子都劈了：“什么？程叔叔！”
师南星看她惊得凳子都坐不住的样子，觉得自己刚才的想法不太严谨。本来觉得袁沐希是有感情经历的人，想法大概与她和秦舒涵不太一样。
“程叔叔可是比你大十岁。”袁沐希吸气，“他已经三十了，三十。”
“我知道啊。”
“你知道这种岁数的男人多难搞吗？一撩就上钩的渣男无疑，剩下的好男人不碰上自己称心的肯定再撩都不动，人家就不吃小姑娘这一套。”
一室寂静中，师南星问：“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
不是，现在是关心这些的时候吗？
“我可是某言情小说网站的资深vip。”袁沐希气挺足。
“资深vip每次吵架都气哭还让男朋友来哄？”
“”人身攻击好像不适合现在的场合。
“别的先不说。”袁沐希把脑海里言情套路一百零八式暂且放下，凑近了说：“程叔叔看上去是剩下的好男人里的一员，不轻佻不风流。”
师南星点头，心里想把看上去那三个字抠掉。
“可他看上去稳如泰山啊，没点功力的怎么可能拿得下？你这点小骨架，在他面前就是渣渣吧。”
老男人纯情与否放一边，套路比你吃的大米都多。
她语气夸张，直接将程渭时钉在山顶，师南星反驳：“他其实很好相处。”
“你认真的？到什么程度了？”
师南星垂着眼睛说：“想追他。”
行吧，上山的欲望如此强烈，袁沐希在心里为学校里和师南星示过好的男生点蜡，顺便给那位还没和师南星搭过话的部长也点一根。哎，人家不喜欢你们这些款式。
“一上来就开地狱模式，我看你挺猛。”
师南星果断起身去阳台接水，再听她这么分析下去，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概率都比她追到程渭时的概率大。
袁沐希抱着薯片挤过来，心情激荡非要和她讨论这件事，师南星无奈，只能说：“你不觉得我和他年纪差太多不合适吗？”
袁沐希刚才的着重点一直在程渭时有多难追，丝毫没有对十岁的年龄差表现出惊讶。
袁沐希语出惊人：“年龄差算什么，二十一世纪了哎。假设你瞎猫碰上死耗子真追上了，就算以后不谈了，你多少岁他多少岁，年纪摆在这里，容错率都不一样好吧。程叔叔要是和你谈，简直冒大风险了。”
瞎猫
死耗子
大风险
槽点太多，师南星一时失语，这都是什么话，有这么给人分析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