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光的形容词
自从在蒋岁面前露了一手之后，家里的两餐就都被覃年包揽下来。
她在家里闲来无事，也会想起杨苏，时常想起杨苏。
下午就有语文课，她在上课前还在精神恍惚中，突然听见在耳边喋喋不休聊八卦的人停了下来。她诧异地侧头看去，就见曲沐和刘思用一种极度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下意识就觉得自己的眼屎没有擦掉，然后急忙摘掉眼镜去揉眼睛。
“哎呀不是这个啦。”见她如此粗鲁地对待自己的眼睛，刘思赶紧把她继续揉眼睛的动作给制止。
“那是干嘛？”
覃年睁着大眼睛无辜地盯着她俩。
刘思死命压住往上翘的嘴角，怎么覃年连懵懵的时候也那么可爱啊，真的好想捏一把她的脸颊。
“我今儿可看见阳阳了啊。”曲沐一脸八卦的样子从座位上探了个头过来，用一副老实交代的眼神看向覃年。
说来阳阳这个名字还是覃年起的呢。
那是在初三的某一个午后。
杨苏课前预备五分钟有放英文歌的习惯，那天正好放的是《you are my sunshine》这首歌。
她让学生们猜中文意思，可这首歌本身就是放松的歌，大家都昏昏欲睡，完全没有听到杨苏的话。
一片祥和的寂静中，覃年的声音给她带来了莫大的安定。
青春期一到很多人的声音都会发生改变，就像曲沐的声音不像之前带着尖锐的感觉，变声期一过她的声音好像林中的百灵鸟，也像刘思声音如淳淳流水，丝丝入耳。
她的声音更多的是像一把薄荷叶拍在冰镇饮料上的清新，还带点熬夜之后的沙哑。
她说“你是我的太阳。”
大家纷纷因这抹清凉清醒，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开始了热烈的鼓掌。
“好。”
“答的好。”
“好。”
起哄声不绝于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台上继续上课的老师，嘴角挂着笑。
阳阳这个名字就是那时候叫开的。
“看着看着呗。”覃年知道她们肯定是看见了自己和杨苏在食堂吃饭的事情了，就有点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别开眼睛不去看她俩。
“哟，还看着看着呗。合着你去跟阳阳吃饭也不见得知会我们一声昂。我说怎么看了信息就往楼下跑去，原来是白月光来了啊。”
她们在一次聊天中，穆然聊天聊起了白月光。
白月光不限于是一个人，一件事情，亦或者是某一样物品，在心里永远念念不忘的就是白月光。
那时候的曲沐喜欢班上的一名男同学，一直到很多年后覃年才知道那位男同学也同样喜欢他。曲沐总和她们聊起那位男同学的好，说汗水挥洒的篮球场上他的扣杀非常漂亮，说每次跑操时他总会落后半圈跟在曲沐身后跑，说他老是用来问题的借口偷看曲沐一遍又一遍。
曲沐说他就是白月光。
“你呢？覃年。”
“阳阳呗”
“去，说正经的。刘思的白月光不会是那手机吧？”
借着玩笑说出口的话才是最真，她也顺着两人将话题岔开。
“什么白月光啊…”
“自己亲口说的还不承认。”一直到高中之后，似乎更多同学会在老师的悉心关心下对老师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她们也对此见怪不怪了。
“好了，上课啊。”刘老师进来后夹着同学的卷子，随意找了个同学分发下去。
“我们班的成绩很好嘛，看来基础都挺不错的，卷子基本保持八十五以上。”
覃年一直以来就喜欢语文课，喜欢从文章中看到的壮大，喜欢扮演古人的角色，去真切体验他们当下的心情。
见老师一道一道分析，也就收起了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地听老师说的每一个延伸点。
“作文啊，这个题目很好写。大家都是脱离的原有的集体，融入到这个新的集体中来。相处过程中，一定会发生愉快或不愉快的事情。那么如何把发生在身边，眼睛里看到的景色写进作文里呢。”
“这个是要掌握技巧的，像极个别学生全篇下来数数多少个重复使用的词语。还有一整段写下来的同学，这样是完全丢分的。”
“覃年。”
“啊？”她还在十分认同老师说的话的时候，突然被点名。有些紧张的起来。
“你的这篇作文写的真是好，借景叙情。看似在描写生活中看见的光线，实际上在说和某个人从初识到熟知的那样一个过程。”
“文中的她即是泛指生活中遇到的千千万万个她。你以前老师有说过你很会用技巧吗？”
覃年都要被夸得找不到北了。“没提过。”其实她一开始写作文也是直抒胸臆，这样的写法平平无奇，并不会加分。之后学习到了很多写作手法，她也会将其运用进去。
但是这篇文章，覃年写的时候没有想到任何一个写作手法，一字一句全部都是自己的真心实意。
“她的出现，似田边潺潺不断给土地运输水分的小溪；似郎朗夜空上悬挂的一弯明月；似万里跋涉从淮河吹来的一缕晚风；似清风徐来，荡漾在河面上的芙蓉花。
她的出现，不多不少，恰到其分。”
“看看，小溪，月亮，晚风，花朵。这些都是平时抬眼就能看到的。”
“覃年，写的真是好啊。”
她的卷子早就在刘老师喊她起来的时候，被刘思抢走传阅了。卷面除去作文满分以外，更亮眼的是她的分数。一百五十分的试卷，她拿了一百四十八分。唯一扣了两分是因为阅读理解没有理解到位，还差一个点。
“这简直就是我的偶像啊。”刘思感叹一句，这不是天才是什么啊。平时也没见覃年有多么勤奋看书，相反她和自己一样都是在玩。
但或许就是有人那么厉害，一些枯燥的知识点一看就能进入脑袋里，很容易就能解开复杂的数学题。
“去。”
一节课下来基本上刘老师都在抛问题，卷子讲的速度很快，但大家都能跟上。刘老师对覃年是越看越满意，已经有种将人当成课代表的感觉了，越看眼神越慈爱。
“覃年，你们班还没有竞选班干吧。有没有意思跟着老师混，以你目前的水平保你三年奖不断，直接保送大学。怎么样？考虑考虑？”抛橄榄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刘老师是典型的老教师，覃年没有想到他的教学方式很新颖，是与时俱进的好老师。
可是覃年做事从来不会往利益方面上去，就像自己辅导曲沐刘思她们功课时也没有想过会得到什么回报。
教室外的围栏很高，覃年倚靠在上面。其实很感谢刘老师能够如此高看自己，因为在这之前她听过太多太多不好的话。
她曾经就以为自己真的就是她们口中的那样的，就是一个失败者，一个不敢面对的人。
但是覃年觉得她真的厉害了啊，在短时间内受了如此大的打击，还没有垮，还在继续生活。
这就已经很厉害了。
“刘老师，感谢您的抬爱啊。但是您想想啊，我各科都好，要每个老师都要我让课代表，我可只有一个人啊，还没学会分身呢，这样可真就忙不过来了。”
在职场上大半辈子的人哪能听不出来覃年的言外之意啊。
末了，他叹气。
算了，就算不当自己课代表，覃年也依旧是一名可圈可点的学生。他惜才，放眼看去整个镇上，估计都找不出来几个能像覃年这般全面发展的学生。
所以遇到了她之后，就想让她拜在自己门下。“行啊，我收你为徒怎样？这可不能再拒绝我了哟。”
“好，师父。”
“跟师父坦白，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他说过覃年的文章通篇都是在借景叙情，那叙的情谊在课上刘锦云解释成了同学之间的美好感情。
而和覃年两个人单独谈话的时候，他还是将自己在文章里看到的百般情绪说了出来。
“那个人一定是很美好的存在，才会让你这么喜欢吧。”
“嗯，她是光的形容词。”杨苏的美好，似乎从来不需要别人说。如果要覃年写一篇关于杨苏的文章，字数又怎么会止步于作文格的一千字。
那一定会是一篇长长的表白信才是。
刘锦云久不做班主任，对于学校里的早恋现象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在他看来，男女同学之间，情窦初开的欢喜是很难的的。
那种牵手都害羞的感情，只会存在于校园里。也或许是因为刘锦云是一个文字工作者，总是对校园爱情戴着有色眼镜。
浪漫不仅于此，不是吗。
“光的形容词。”
覃年回味过来后才惊觉自己似乎在过去的八年时光里，对杨苏表达过无数次自己的内心。只可惜，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只有她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啊，也不对。
现在的杨苏什么都知道了，可覃年却更加惶恐了。
将饭菜给蒋岁温好后，她便去了唐乐年的工作室。
“喂？姑奶奶，什么吩咐？”
“装什么傻。”她可还没有找唐乐年的麻烦。他们两个人青梅竹马的关系，竟然因为钱出卖了自己。当下肯定是不可能给他什么好脸色的。
“哎呀，我那时候也不知道她认识你啊。”唐乐年的工作室在半年前出现过一次危机，是因为一位顾客因为不满意成片，而把工作室的设备砸了一半。
他已经成年了自然没有回去找父母要钱的想法，于是就在对方赔了一部分钱后，将工作室暂时关闭，自己出去找工作。
蒋岁是主动找上他的。
他那时候整日都在想如何拉人入伙，整日忙得焦头烂额。有自己送上门的财神爷自然没有放过的理由。
而且蒋岁只是投资，没有过多的参与工作室的工作。这让唐乐年完全放下心来。
一直到前段时间，蒋岁突然来公司问他认不认识覃年。
“认识啊，怎么了？”
“当然是拉她入伙啦。”
“她不是还在报社吗？”
“土包子。”蒋岁鄙夷地看了唐乐年一眼，然后戴上墨镜潇洒离开。
她才不会跟唐乐年说是因为找了侦探跟踪呢。
为什么？
唐乐年心中有很多疑惑，但最终看着蒋岁志在必得的样子实在没法说出口。就点点头立马给覃年发去消息问候。
“到哪了啊姑奶奶，小的来接您吧。”唐乐年自知自己有错，就将姿态放到最低，去哄覃年高兴。
认识太多年了，他恍惚间想起来很多人都问过他为什么没有和覃年在一起。
其实他是喜欢过覃年的，在很小的时候。瘦弱的身体挡在身前说要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覃年。
小时候村里人爱开玩笑，说他们两个人在彼此妈妈肚皮里的时候就定了娃娃亲的，说覃年长大以后要给他做老婆的。
他知道那是玩笑话当不了真，可还是不免对覃年心动。
其实在杨苏出现之前都挺好的，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因为年龄增长而疏远。还没等到他嘚瑟的时候，杨苏出现了。
就像文本里写过的竹马抵不过空降，覃年的所有精力都跟着杨苏走了。即便她极力掩饰，可唐乐年就是看出来了她喜欢杨苏。
而杨苏也很在意覃年。
上课时她们两个人似有若无的对视，少年强装镇定的样子，其实耳垂红到一塌糊涂。
唐乐年的视力一直很好，所以他根本不用费力就看清了。
奔跑在操场上的时候他也想，凭什么。
凭什么。
一直跑到精疲力尽，瘫倒在跑道上。
才惊觉自己的愚蠢。
就凭覃年喜欢啊。
她喜欢就会不自觉的靠近啊，就会眼睛里再也容不下别人啊，就会为了她一直努力啊。
“快了，我现在在开车呢。估摸着五六分钟的样子。”
“喝什么奶茶，这可是我的待客之道啊。猜你应该没吃早餐吧，要不要喝粥？”
“我可不想在你那里找到家的感觉。”
两人很自然地玩梗。
“都行，你看着来。我刻不了太甜的。”
“好，等你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