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梦想
覃年没有目的，就在前面不紧不慢走着。遇到分岔路口便随便选择一个方向，再继续走。
两人从太阳初升一直走到热浪袭来，走到两人都精疲力尽，随意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歇息。
她怕热，身上的白t已经湿了一次又一次。视线内突然出现了蒋岁的身影，她用手背擦拭着掉下来的汗水。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怕是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吧。于是覃年起身。
蒋岁怕她又要走也跟着起来。
“坐着。”
“哦。”
她去了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两瓶水，将其中一瓶递给她。
两人继续沉默。
“怎么跟我就没话说了？”
蒋岁将水瓶抱在怀里，甚至都舍不得拿出来喝掉。
覃年不动声色扫了她一眼，将水瓶夺过去，直接拧开瓶盖。
“喝。”
似乎少年一直都是这样，遇到自己不喜欢的人，或者不喜欢的事情，一直都是采用不闻不问的形式。
覃年一直觉得自己从骨子里是一个很冷漠的人，她无法共情别人都伤心事，在安慰别人时实际上心里完全没有听进去一个字。曲沐和她诉苦的时候，她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在视频里才得知自己是一个“感情漠视症”。
这样才导致覃年从来都是漠然的样子，对任何事情不关心不问候，仿佛世界里就只有她和她认可能进去她世界的人。
“覃年啊，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她从来都是那个一直坚持自我的人，所以才会放弃了阳城的编制工作，回到这片土地上。
如果她们成为不了情侣，似乎也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怎么可能一点没变。”
“住哪儿？”
“还没找好住处呢，怎么，岁岁小姐已经为我安排好了吗？”覃年知道她过来就绝对不会是只来看看自己那么简单。
蒋岁的家庭比起唐乐年这种半路出家的来说高不知道多少个阶层，是普通老百姓望尘莫及的。
但蒋岁身上也从来看不到任何大小姐的架子，如若不是蒋岁亲口说，谁能想得到呢。
“跟我走吧，车马上就到了。”蒋岁一天一夜没回家，整个人已经凌乱不成样子，哪里还有一副平日里精心打扮的样。
覃年嘴角笑笑，这份笑也不达心底。
她是知道蒋岁要做什么的，蒋父为了支持孩子追梦，直接给她投资了一家公司。而唐乐年背后的资本就是蒋岁名下的年岁公司，所以他的招牌才会是“念念，年年”。
只可惜覃年从来不会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而且也不可能被她人左右自己的想法。所以很多事情是不可能如蒋岁所愿的。
她们坐车来到蒋岁的公寓里面，是一个两居的小房子。
覃年放下行李坐在一边，等待蒋岁将自己的真正目的说出来。
蒋岁在少年时代再是纯真，无洁，也在这社会打拼里磨平了棱角。商人重利轻别离嘛，这也是很正常的一个事。
“其实吧…”
“说吧。”蒋岁原本还想要吊一下覃年的胃口，可是从她了然的目光看来，自己似乎像个跳梁小丑。
一切似乎都没有乐趣了。
“明明什么都已经知道了，还要我说什么。”蒋岁赌气地将抱枕丢到覃年的怀里去，她抱着抱枕默默远离她，结果收到了第二个抱枕的袭击。
“那你呢？明明什么都知道了，却还要把我带过来。”明明知道自己心不可能再分出来一点点去容纳她人，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去接受她人的好意，明明知道自己再就给出了答案，却依然如此。
覃年笑了。
这样执着的蒋岁和自己果真是一模一样的，她太感同身受此时的蒋岁，太知道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太知道她做的所有事情，和说的所有话。
所以覃年是不在意的，或者说是纵容着蒋岁做的一切。
“……”
蒋岁发现她们两个人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里，谁都没有绕出去的资本。那不如就一起在死胡同里吧。
“加入我的公司，然后去唐乐年那里帮忙。”
“给我一个理由。”
“你欠我的。”
这才是真正的蒋岁，不是那个会因为喜欢而委曲求全的人，也不是那个强迫自己去喜欢自己不喜欢专业的人，更不是那个放弃自我的人。
蒋岁从来都是骄傲的，从来都是。她就应该昂起高傲的头颅，去瞧不起任何一个瞧不起她的人。
这次换覃年沉默了。
她的确欠蒋岁。
“好，我过几天去报到。”
“行，你的房间左边手这间。好了，本小姐要去洗澡了，你自便。”
见总算达到自己目的后，蒋岁露出了一个狐狸般的微笑。
覃年把行李箱摊开，把自己的电脑拿出来开机。
穆然又想到了一件事。
所以唐乐年的那一通电话也是他的幕后老板指使的吧。
她晃了晃脑袋，接着在键盘上飞舞起来。
不得不说蒋岁的房子地段确实不错，周围的环境安静极了。她完成文档后，在沙发上伸伸懒腰，见外面动静已经没了后，拿上换洗的衣服也去洗了个澡。
冲掉一身汗臭味后，她将自己投进柔软的床上。这才细细打量这间房间。
越看越惊讶，倒是和自己家房间差不多。就连配色全部都是覃年喜欢的颜色。
唉。
用情至深啊。
只是蒋岁来的太迟了些，覃年无法对她有任何的想法。
隔壁蒋岁两天没睡觉，洗完澡后就直接倒床就睡。两个人一直睡到太阳落山，才幽幽转醒。
覃年揉了揉脑袋，睡太久果然是会让人脑袋不舒服。她一拉开窗帘，迎接她的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无尽的黑暗。
回头一看手机，原来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啊。
她饿习惯了现在也没有感觉到饿，只是牵挂着隔壁的人。
想着就从冰箱里挑了些食材给她做饭。
还好蒋父时常过来这边，食材什么的都是新鲜的。这间房子的厨具覃年一眼就看出来没用过几回，用洗洁精洗过一遍后，便开始着手。
配菜一样一样切的整整齐齐放在一旁备用，再麻利的处理其他菜。
不一会儿两道菜就出来了。
覃年拿出来手机正想要打电话给蒋岁，叫她吃饭的时候，顶着一头乱糟糟头发的蒋岁就从房间里出来了。
“你做的？”
蒋岁还试图从垃圾桶里翻出来外卖订单，可惜让她失望了。
“不错啊覃年，什么时候学会的？”
“一直都会。”
“尝尝？”
覃年把饭给她盛好，自顾自坐在饭桌上吃了起来。覃家吃饭时规矩很多，导致覃年现在吃饭都不能习惯玩手机，也不能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说话。
“好吃。”
“嗯，谢谢夸奖。”
“实际上也不单单是为了我自己的利益，而是我知道你内心真正的想法，不然不会从报社离职的，对吗？”
她继续默不作声，因为蒋岁说的就是自己的想法。
实际上从高中的时候覃年的梦想便是成为一名摄影师，能够去到世界各地，去拍世界万物，去拍人生百态。
但是她的决定并不是自己想去哪就能够去哪的。多年未出现的父母，在覃年成年那天出现，直接干预了覃年的高考志愿。从子苏大学的摄影系改成了青梅大学的汉语言文学系。
她说不上来知道结果后的心情，但好在文学她也同样是喜欢的。只是在青梅大学里，她也依旧向往着阳城的生活。
那四年过得并不开心，也只有最后一年杨苏来到附近之后才让覃年对这个学校有了一点喜欢。
也是仅此而已。
“你说过你没什么变化，所以覃年，你是真的愿意加入我的公司吗？”蒋岁将自己打印好的合同推到她面前，实际上这份合同已经着手准备了很多年了。
可惜覃年大学之后再也没有碰过相机，没有再拍过照片了。
蒋岁觉得很遗憾，内心希望覃年还是那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少年。
“好。”
覃年抿着嘴，眼睛里迸发出来的光亮是这几天蒋岁见到的最鲜活的覃年了。她高兴地回到房间找笔，回来却见覃年已经签好字了。
“哪来的笔？”
“随身带着的。”覃年手边躺了一只看起来很破旧的笔，上面的漆都已经掉完了，完全看不出来原本的样子。
看起来应该是跟了覃年很多年的笔吧。
“那么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什么时候入职？”
“过两天吧，我现在需要休息。”覃年没有跟蒋岁说实话，只是自己现在的心真的很乱。只要稍稍想起来杨苏，她的心脏就像被刀割般疼痛。
她需要时间来整理自己。
“好。”
蒋岁回到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沉默着的覃年。
把东西全部清洗一遍后，覃年回到房间盘腿坐下。
在覃年走了之后，杨苏就这样愣愣地看着关上的房门，一直到闹钟响起来，才惊觉到了上班时间。
匆忙收拾了自己之后，就骑着电动车去往学校。
周一总是青春洋溢的，学生们都在操场上集合等待升国旗。
杨苏过去后，被李老师拉着聊天。
“杨老师，你知道我们学校马上要开运动会了吗？”
“知道啊。”秋季运动会不是每个学校都会召开的嘛，这有什么好值得稀奇的。
“学校今年还请了一支专业的团队专门来，为了拍摄创校一百周年。搞这么兴师动众哈。”
杨苏点点头，对于这个还是听说过的。校领导决定请一支专业团队，来拍摄教师和学生的教学日常，重头戏就是在一个月之后的运动会，届时会请一些杰出的毕业生回来演讲。
这些都是学校的老套路了，翻不起什么新鲜玩意。
杨苏上午没有课，升完旗就在学校附近转圈。别看两个校区挨得很近，杨苏平时也没有什么心情涉足这里。
那么现在是为什么过来呢？
杨苏找了个长椅坐下，大学的课似乎也跟高中是一样的。彼时已经过了上课时间，路上还有姗姗来迟的学生。
覃年很少跟自己说她不开心的事情，其实杨苏能够猜到。
从认识到现在，覃年从未提过她的父母。杨苏在想，究竟是怎样的父母在自己父母过世后能做到不闻不问的。
她心疼覃年。
这个孩子总是将满腔的难过全部都藏在心里，还要卯足劲来逗别人开心。也难怪覃年对谁都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也很少能看到她开心的笑容。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一点杨苏心里最是清楚。
在青梅二中的时候，很多科任老师都向自己反映过覃年的学习状态。从一开始的云端出发，直至跌入谷底。
后来便是无论别人怎么说，她的成绩都是在班级上二十名开外。
上课更是除了睡觉就是玩手机，整日无所事事，让人揪心。
杨苏教了她一个学期后，因为学校调动所以和4班换了一下。似乎覃年就是从那个时候之后，成绩开始一落千丈。
她也有想过去找覃年谈谈，可惜覃年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
再后来，家里给介绍了一个相亲对象。两人误打误撞就结婚了，第二年便怀孕直接休假了一年。
杨苏回来之后是在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那时候的覃年已经头发很长了，在路上碰见还是会打招呼。
只是杨苏觉得和覃年之间仿佛有了一道越不过去的鸿沟，她们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亲密了。
那时候的杨苏搞不懂为什么学生的情绪变化那么大。
现在的杨苏完全懂得，就是因为她结婚了。
把手机拿出来，杨苏想要给覃年发个消息。虽然棠城是她的家，但是杨苏知道她不可能回到自己家去。这样大的城市，她又是一个女孩，怎么也让人放心不下。
“找到住的地方了吗？”咬咬牙，还是去询问了一番。
“找到了。”
那边消息回复的很快，也让杨苏知道了覃年不是一个不给自己留后路的人。
她坐在长椅上，抬头望向天空。棠城里的天空，朵朵白云点缀，最是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