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无数深夜里
她们惬意地在操场走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太阳落山，直到路灯亮起，直到教学楼里灯火通明，才慢悠悠地往回走。
新学期开学第一课便是军训，覃年对待这件事情都是无所谓的状态，她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五楼的教室异常闷热，嘈杂声混着风扇吱呀转的声音，让本就燥热的九月更加烦躁不已。覃年热得受不了拿手机壳朝着自己扇风。
刘思和曲沐还在大眼瞪小眼，最终以刘思险胜赢得了和覃年做同桌的机会。
“你俩真是闲的。”
反正也在一个班，同不同桌有什么关系。
新的班级异常吵闹，覃年目光扫过去。好家伙，一半以上都是女生。
那难怪了。
“覃年，咱俩是一宿舍的。”覃年无心去认识什么新同学，就用胳膊枕着脸，一脸木然地放空自己。
由于耳朵离课桌很近，前面一个女生的声音格外明显。覃年被吓得浑身一怔，抬头看去，是报到时的那位女生。
叫李沐。
“嗯，荣幸。”
还没有上课，大家都你一嘴我一嘴开始认识新同学。覃年的长相在人堆里并不出众，但奈何不住她名气大。
自己还没认识几个人，就被全班都熟识了。覃年坐在座位上，又一次应付了隔壁班过来想加个好友的女同学。
“为啥你人缘那么好？”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
覃年累的眼皮都懒得掀开，只把手机二维码亮在课桌上，来一人扫一下。
“什么成绩好啊，那就是不尊重老师。”人生嘛，哪里总会是一帆风顺的。在人家嘴里，哪能就一直听见好话。
覃年懒懒地撑着脑袋，去看那个正在肆意宣传自己的家伙。
这话让她说出来，还真以为覃年是到底犯了什么大错呢。
“人老师辛辛苦苦教三年，她说不考就不考啊。”那人见覃年没有反驳，更加是肆无忌惮。还顺带白了一眼这边。
曲沐最是看不得有人污蔑覃年。她手一拍桌子站起来，怒目圆睁看向挑事者。
“怎么着，你有意见么？”
“跟你有事么你就瞎咧咧，别是嫉妒覃年成绩好呗。你叫樊莹莹是吧。人覃年少考一门都压你三十分，还在这叫上了。”
“让你别去吧。”
覃年是知道曲沐嘴皮子有多厉害的，所以就按住了要上去帮忙的刘思。
“这人谁啊？”覃年轻挑起眉毛，她可以无所谓别人对自己怎么个说法，但是不能忍受别人可以看不起自己的朋友。
“樊莹莹，好像是县排第四的。”
“人第三都没说啥，她一第四的来这凑什么热闹。”至此，覃年算是了解了这场无妄的战场。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站起来，挡在了曲沐身前。
“早上起来没刷牙？嘴这臭呢。没考怎么着你了，碍你什么事了？没考不还是比你强么？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有来着传消息的时间也能做套卷子了。”覃年抱着胳膊，一米七的大个往那一站，从气势上就压住了樊莹莹。
“行了，看什么热闹啊。一会儿不是要自我介绍，还不赶紧准备词。”
她扭头就冲正在看热闹的大帮人说道，然后拍了拍曲沐的肩膀。
“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嘴脸。”
“行啦，管人家怎么说呢。反正也是事实，我确实缺考了嘛。”覃年没想到这件事情会被拿出来说。
为什么会缺考呢？有什么是比考试重要了呢？
她没再去理解那人的白眼，而是因为这两个问题陷入了沉思。少年的目光突然深沉，把待在她身边的人吓了一跳。情绪是会感染的，刘思很快就发现了她的不对。
但是她也没打算去劝说。
因为刘思知道，总有一天覃年会说出来原因的。她能做的，就是在身后给予她默默的陪伴。
等过了青春的意味的时候，覃年回想起来那次争吵，只觉得是青春中的调味品。从前她不屑于解释什么，往后也是一样。
她无聊地将手机摆在桌面上，对周围的吵闹充耳不闻。她的目光转向了窗外的那棵常青树，在大雨冲刷后似乎更加明亮。一半隐藏在黑夜中，一半被教学楼的灯光点亮。这样矛盾的视线里，随着班主任陌然的出现变得安静无比。
不只是高一（3）班，整栋教学楼都陷入了黑夜一样的死寂。
“同学们好，我叫陌然，以后就是你们的班主任。”陌然话不多，她给覃年的初印象就不像个老师，倒和自己一样是一个学生来着。
但陌然那份自信，是覃年没想到的。
覃年以为所有的新老师都是像杨苏一样，忽然想起杨苏。她的目光似乎穿过陌然看见了那个午后，那个阳光渗透着的教室里，那个穿着黄色连衣裙的新老师，她说她叫杨苏。
覃年记下了，记下了这个十四笔画的名字，从此将此镌刻进心中。
青春的脚步总是那样匆匆走过，覃年现在才回味过来她们的最后一面就在隔着马路的遥遥一眼上。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也在做着自我介绍呢，她有了新的学生后还会记得自己吗？
“那就从尾巴上来吧，让我们也相互认识一下彼此，大家都是要一起相处三年的好朋友。”
从尾巴上来，覃年还在琢磨这个顺序到底是怎么想的时候。全班的目光已经都投到身上来了。
“覃年同学。”
“哦。”覃年听见在叫自己后，就站了起来。所以啊，不管过多久，她还是一样不喜欢将自己置于话题之中。就像此刻一样，覃年站在台上面无表情地盯着下面乌泱泱稚嫩的面庞。
这是覃年紧张的表现。
她的眼睛定定地盯着某一处，实际上双眼并没有聚焦。“覃年，我的名字。很荣幸和大家成为同学。”在耳鸣中，覃年听见了自己不大，甚至颤抖的声音。
好歹也是过了这一关。
她喘着气下来，已经坐下来一会儿了。脚肚子还在打颤。
“不是吧，真就这么害怕上台？”刘思数了一下快到自己了，这才转眼看向覃年。
少年的脸上不见笑容，手不停地在腿上捣鼓着。看得刘思愈发想笑。
“我就感觉背后有人要砍我似的，哪哪都难受。”这话不假，每次上台都能要覃年半条命。她也是才擦去掉下来的汗，继续烧脑地认识新同学。
覃年脸盲，一节自习课下来勉强记住了几个人名。接下来就是统计码数，一会儿去领军训服。
“现在要选个临时的班长，在军训期间负责配合教官和班主任的工作。谁愿意当这个班长？”
“你不去啊。”
坐在覃年前面的女孩子转头过来问。
“不去。”
覃年一直都是以能减少麻烦就减少麻烦，更何况班长这一个职位一听就感觉有很多事情。
“就感觉你挺适合的。”
“还别说，我也觉得覃年最适合当班长了。她要一扳脸，是那个。”
刘思他们一帮人在潜移默化中，总是不自觉地听覃年发号施令，很自然地将覃年围在正中央。这个是源自她们内心对覃年的真心佩服。
但同时刘思也知道覃年压根不可能应这个活。
“但是我觉得还是让我们覃年有个愉快的三年时光吧。”刘思也不赞成她去当班长，一来是因为覃年自己本身就不喜欢，二来这样的话覃年就会更加忙碌，没时间一起玩耍了。
“懂我。”
捶肩一扭头，和刘思，还有曲沐对上眼神。
“我来。”说话间，那人已经昂首上台。
她对于接下来的发言完全没有听进去，眼神就一直追随着窗外的繁星。
一直到领到军训服，大家又开始议论纷纷。
“明天十二点之前，有尺码不对的，上报给班长统一去体育馆换。然后明天三场考试，开学测试啊。这个考试本身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就是学校为了看你们的真实成绩而设立的。行了，直接下课吧，好好准备明天的考试。”
距离晚自习下课还有半个小时，在一众寂静声中，突然传来阵阵欢笑，和阵阵脚步。让其他班正在自习的同学羡慕不已，纷纷往窗外看去。
星光璀璨的夜色下，几十个青春的身影奔跑在校园小道。飞舞的马尾，扬起的笑脸，和少年们的意气风发。
“不是，凭什么啊。这宿舍是咋排的？”刘思一进宿舍楼就发现她和覃年不在一个宿舍，明明行李都已经放好了。
有些委屈地拉着覃年。
“没事没事，反正你都是同桌了。就让我赢一把又怎样。”曲沐倒是幸运，和覃年安排在了同一个寝室。
“先去收拾一下，我一会儿过去找你。”覃年就像个老大哥一样，安抚着弟弟炸毛的情绪。
她回到宿舍，其他人已经基本都认识了。但覃年也没打算和她们聊天，首先就是要把今晚要睡的床铺先铺出来。
“她是覃年，我叫曲沐。我俩一个学校的。”曲沐坐在覃年旁边，拍了拍正在把东西都腾出来的覃年。对着周围几位舍友说话。
“我是邓熙熙。”
“我是刘曼。”
“你们好你们好。”她正在和被子作斗争，李沐实在看不下去就过来帮忙扯住两只脚，和覃年一起把被套套了进去。
“感谢昂。”
“小事。”
被子都铺好了，覃年顺势拿出来下午的时候郑帆给的开学红包。
里面是一千块人民币。
再看郑帆给她准备的东西里，把生活要用到的全部涵盖。
“你们聊着，我去找刘思。”覃年要去找刘思的原因就是，刘思在家里基本上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所以覃年过去帮忙给她铺个被子。
“呜，你总算来了。”
刘思自己瞎折腾，差点就把自己关进被套里了。
覃年见状哭笑不得，立马将人解救出来，三两下就把床给人铺好了。“你要少哪样跟我说，我东西带了很多。”
“行，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儿还考试呢。”
“你也是，可别玩手机了。”
十一点钟，宿舍准时熄灯。
覃年的双眸在黑夜中格外闪亮。
她睡不着。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入睡反而成了最难的事情。又实在不能一直翻身而去影响上铺的刘曼休息。
她便开锁了手机，从相册里找到杨苏的照片。有覃年上课的时候偷拍的，有从学校官网上搜刮来的，还有杨苏自己发的，和其他老师的朋友圈来的。
手机里密密麻麻的杨苏的照片，此刻成了覃年入睡的导火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