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新的开始
青梅二中开学比一中要早，覃年估摸着开学时间，在开学前三天终于打开了沉寂了一个暑假的大门。
她有些不习惯外面强烈的阳光，恍惚间覃年有种穿越时光的感觉，好像回到了初三的时候，那时候的自己也是像现在这般用手遮挡住眼睛。
好像也才一个月不到的时间。
怎么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呢。
抓了一把两个月没有打理的短发，鬓角已经全部长出来了。覃年扣上帽子，戴着蓝牙耳机从村尾走到村头，走向镇上的理发店。
八月底的棠城很是炎热，覃年这两个月以来都是一天吃一顿，或者什么都不吃，或者就喝点水。早已经瘦得两颊凹陷，看不出原来的娃娃脸。
才没走几步路，就觉得有点喘不过来气，便坐在路边的树底下歇息。
阳光渗透树叶照在覃年的身上，全身都是热乎乎的。她摘下帽子擦了一把汗，又接着赶路。
来到了理发店，今日有点忙。她看着理发店还有人在等待，就先去了菜市场买菜。路过爷爷经常摆摊的地方，覃年又愣愣地看了好久好久。
一直到汽车的鸣笛声传来，才如梦初醒。
拎着一兜子菜，和一兜子零食，又回到了理发店。前一个人刚好走，覃年摘下帽子坐下。
“老样子吗？”
“嗯。”
这家店是镇上手艺最好的一家，覃年已经是熟客了。
她将自己的发型完全交给老板，自己便闭上眼睛歇息。
“好了。”
覃年的头发没有多长，店长一下子就打理完了。她再次戴上帽子，拿上东西出门时，老板对她说。
“覃年，去开始自己的新生活吧。”
十里八乡的谁能不知道覃家的变故，只是他们心疼这个连法定年龄都还未到的少年要独自承担这么多。
少年回头灿烂一笑，点点头。
“帆哥，您不是吧，整这么夸张么？”
覃年要收拾的东西不多，把自己的衣服带好，还有一些证件都拿铁盒装好了。
20寸的行李箱甚至才塞了一半。
她围着房间转了一圈又一圈，也实在是想不到还要带什么去新学校好了。
这时候院门口传来了门铃声，覃年纳闷这个点还会有谁来找自己。
“帆哥？”
覃年赶紧把门打开，将班主任迎进了屋子。
上午还是万里无云的晴天，转眼便是乌云密布，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屋檐上不时滴落的雨点，和郑帆头发上挂着的雨滴，还有他那温和的目光。仿佛都落在了覃年的脸上，她有些局促地搓着手。
“就猜到你还没走。”
这几天郑帆也在忙着开学的准备事宜，原本他是想要带完覃年这一届后就退休的，但无奈青梅中学的教师资源实在是跟不上。最后由校长出面，返聘了郑帆。
是妻子的提醒，才让郑帆想起来青梅二中就是今天开学。他估摸着覃年一定是赶最后一班车去，所以和妻子一起急急忙忙买了东西，开车过来找覃年。
“二中可不比家里，你都带什么了？”郑帆瞟了一眼覃年还摊开的箱子，回头看向覃年的眼神中带着责怪。
“什么都不带啊。”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发，面对长辈的指责她只有尬笑的份。
“走吧，我送你去报到。”郑帆不由分说将覃年的箱子扣上，手杆抽出来，拉着箱子就往门外走。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覃年还没有反应过来，郑帆已经大步流星往前走了好几步了。“诶，不是，帆哥你今儿不迎新啊？”
一把扯下充电线，就急急忙忙跟在郑帆身后。
“你们学校是最早的，中学明天才开呢。有的是时间。”
“谢谢。”
覃年在副驾坐下，因为晕车的缘故，已经带好耳机打算睡觉了。
而郑帆可不打算这样就放过她。
“我给你带了被子枕头，还有沐浴露和洗发水。也不知道你平常爱用什么味道的，就照着郑磊的喜好来了。还有些个老干妈啊，酱菜啊。哦对了，你往我兜里摸摸，有一红包，是师娘给你准备的。”
郑帆一边目视前方开车，一边跟覃年絮絮叨叨的。
少年转向后座找到了被郑帆丢在后面的外套，口袋里还真有一红包。上面印着四个大字“学习进步”，覃年手紧紧握着红包，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给你准备的开学红包，缺啥少啥给我们来电话听见没有。”
“好。”
覃年心里清楚，帆哥是把自己当成了他自己的孩子来疼爱，原本戴在耳朵上的耳机摘了下来。
和郑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到了校门口。
“您回去吧，我自个儿能行。”覃年觉得已经让人送了一程了，这都到了校门口，怎么还好意思劳烦。
“那哪行啊，我得送你到宿舍。”
郑帆将东西全部都背在身上，目不斜视从覃年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发现身后没有跟着人，他不耐烦地冲覃年喊了一声“再不走你可就真迟到了。”
“嗷。”
新学校里到处都是送子女来上学的家长，他们两个人混在其中，一路跟着指示牌来到了宿舍楼。
覃年似乎才懂为什么帆哥坚持要送自己进来。
时间还早，宿舍里有八个床位，还都是空的。她就近挑了一张下铺，将自己的东西丢在上面，才看见背着手在宿舍里像是某位视察领导的郑帆。
“您觉得还满意么？”
“可以。”
哈哈哈哈哈哈，两人又一起来到了班级报到。
“高一（3）班，干嘛不是1班呢？”郑帆在门口的时候看见了挂在教室门口的牌匾。他对覃年分到3班表示不满意，以覃年的这个成绩完全可以在1班待着。
“这位家长，我们学校的分班制和成绩没有任何关系，是随机分配的。教师资源也都是一样的。”
陌然在教室等待已久，班上的学生已经报到了大半，她看了看花名册，还有不到十个学生没有来。
这时候突然听见门口传来一名男子的声音，和声音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位扣着鸭舌帽，简单的t恤和半截裤，露出了瘦弱的小腿，脚上穿的是同色系的运动鞋。运动挎包斜挎在身上，她手插在裤兜里，眼睛里是说不上来的疏离。
“是是是，我们才来不懂学校的规则，还请老师莫怪。老师，您就是3班的班主任么？”郑帆在学校里教了一辈子书，一眼扫过去陌然就知道，这是一个刚毕业没几年的新老师。
不过新老师有新老师的好处，他将身后的覃年稍稍往前推了一把。
“是，我叫陌然。”
“陌老师好，我叫覃年。”少年将帽子摘下来，摇摇头将有些汗湿的头发甩开，飘逸的短发在空中飞舞了几次后柔顺地贴在少年头上。
陌然这才完全看清少年的脸。
刘海刚好修到眉毛上一点，被她的手抚上，露出来洁白的额头。细长的丹凤眼正到处打量着教室，坚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框眼镜，倒给少年增添了一抹贵气。
她有一双很有灵气的眼睛。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覃年看上去好像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少年开口，唇红齿白。
陌然忍下了内心的震撼，才恍然面前这位少年就是新生里中考成绩全校第一的覃年。
她微微弯下腰，将挎包里带着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还有银行卡一并拿出来。“给。”少年双手将证件都递到老师面前，再和郑帆一起坐在旁边等待老师填写资料。
“您是覃年的？”
“我是她监护人。莫老师，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到时候覃年有什么突发情况，您就和我说。”说着郑帆就把手机的二维码打开，好让陌然加他好友。
“好嘞。”
登记资料的间隙，又走来的几位同学。她们几个叽叽喳喳围在讲台周边，吵得覃年不留痕迹往旁边站站。将不耐烦全都闭在眼睛里，再睁眼又和平常一样。
“你好，我叫李沐。”
郑帆来了电话在门口，覃年的目光停留在郑帆的背影上。从小她便梦想着有一天父母能牵着自己的手，或者像今天一样开车送自己来学校。
父母没有做到的事情，与自己无亲无故的老师竟然做到了。覃年抿着唇，正要抬步过去教室门口，就被突然出现的声音打断。
她讶异地看向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的主人。
乌黑靓丽的头发高高竖起，明亮的眼睛里写满了对自己的好奇。
“覃年。”也许是年纪相当，也许是同一区间的心灵感应。覃年觉得，自己和她将来会是很好的朋友。
两只手握在一起，少年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
“覃年？不会是排全县第二的覃年吧？”
问话的是张静，她看向覃年的目光瞬间变成了崇拜。
“呃，也许是我吧。”
“年年。”曲沐和刘思一起来的，没想到和覃年分到了一个班，她激动地过去把覃年抱在怀里。“一个暑假都不带看手机的是吧。”
从覃年缺考英语开始，曲沐就一直在给她发消息。而发出去的消息全都石沉大海，最后还是联系到唐乐年，说她就在家里，没什么事情。
她才放心。直到现在看见覃年，她舍不得将覃年放开，就抱着她去陌然那边。
“行了老大，赶紧放开我，人要憋死了。”覃年见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自己和曲沐的身上，就赶紧拍拍她的胳膊示意老大放手。
“覃年—”
没想到曲沐才放大，覃年又被刘思一个熊抱抱住。“太好了，我们又是一个班。”刘思比覃年矮一点，整个人完全挂在覃年身上。
而覃年轻而易举地将刘思抱起来，还掂了两下。“是不是琢磨减肥了，瘦了昂。”
“真的吗，真的吗。”
“已经报完名了，我一会儿就回去。学校的环境还是不错的。”郑帆接完电话回来，见自己另外两名学生都在。“曲沐，刘思。你们家长呢？”
“送门口就回去了，郑老师。”
“啊行，那你们三个好好照顾自己。覃年，我就先回去了。”
“行，您着点。”
“不是吧覃年，你让老头送你来学校。帆哥可真够偏心的昂。”话虽这么说，但谁不知道郑帆平日里对覃年也是疼爱有加啊。而且听说帆哥还认识覃年的爷爷奶奶，指不定还是亲戚什么的。
“都弄完了么，弄完了咱四处转转吧。”
“行啊。”
“等我，马上就好。”刘思交完钱后，就和两人一起勾肩搭背出去了。
她们三个人走在校园小道上，夕阳将影子拉得长长。她抬头看看这哪哪都新奇的校园，由衷地笑了起来。
“覃年，走快点啊。”
曲沐和刘思被远处的夕阳所吸引，她们一同坐在还温热的草地上，回头招手。
覃年想。
这个画面足够她珍藏很多很多年了。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