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心疼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关心的人突然沮丧。】
田义见自己帮不上忙，既心急又懊恼，他跪在一旁，手撑在地上，不知所措。帅气的五官，此时扭在一起，变成一种凄美。
唐淇没工夫安慰开导他，又不想他如此沮丧，便给他安排了另一个工作。
“快说话，在她耳边跟她说话！”
“啊？”
“啊什么啊，快跟她说话，让她听到声音！”
闻言，田义瞬间回神，立马半趴在地上，凑到云朵耳边。
“云朵，我是田老师！唐医生在，老师也在，我们一直在你身边，守着你，陪着你！救护车马上就到，去了医院，会有更多医生来帮你！你听话，你一定要听田老师的话，绝不可以睡，你说过，要画至少一打向日葵，现在第六朵还没画完，一半都没完成呢，绝不可以睡！我们所有人都在期待你的大作，听话，乖，云朵听话，不可以睡！”
田义不停地说话，唐淇拼命地做心肺复苏，三分钟后，云朵的脸色渐渐好转，开始有清浅的呼吸，心跳也有所恢复，能摸到微弱的脉搏。
这时，焦急等待的救护车，也终于赶到。
田义顾不上穿外套，跟唐淇一起护送云朵上救护车。云朵的班主任黄风老师也赶过来，他本想替换田义，由他送云朵去医院，可田义坚持跟着，大家便也由着他。
云朵被推到救护车上后，医生对她进行基本检查，并给她戴上了氧气面罩，她虽然闭着眼睛，没能完全恢复意识，但呼吸逐渐平稳，心率也开始恢复正常。
一路上，田义紧紧握着云朵的手，一刻也不敢放开，像是害怕放开了，就会永远都抓不住这孩子一般。他表情凝重，比起刚才状况突发时，没有丝毫轻松。
黄风一脸严肃，他通知了云朵的父母，让他们去医院汇合，然后给副班主任电话，交代班级其他安排。接着，核查费用清单、签字，处理救护车费用等流程性事宜。
三个人中，唐淇最为冷静，她将云朵的既往病史，以及刚才的全部发病过程、急救经过，对随车而来的急诊医生进行详述，以便到了医院后，医生们能对云朵进行更好的治疗。
唐淇向医生交代完，转而看向躺着的云朵和坐在地上的田义。她这才发现，田义的手指有明显的咬伤痕迹，破皮的地方，血块未完全凝固，但整个右手食指已开始发肿。
“你，你个疯子！”
唐淇啐了一口，不假思索地抓过田义的手，细细检查，眼神中尽是担忧。
“我没事。”
“没事你个头！我让你看住云朵的嘴，不是让你把手指送进去！这可是你画画的右手！”
一向冷静的唐淇，此刻略有些失控，她不知道是自己交代得不够清楚，还是这个田义过于率性冲动，总之，那一刻的心疼，难以掩饰。
“只有皮外伤，不会影响画画！”
“如果咬断了呢？你知不知道，癫痫发作时，患者是不受控的！不管是谁的手指放里面，都有被咬断的风险！你……你真是气死我了！”
唐淇十分后怕，是以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第一次见唐淇生气到难以自控，且话里话外都是因为担心他，田义不但没有尴尬，反而觉得心中有暖流流过。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一分。接着，他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声音也柔和下来，说出的话，不似道歉，更像哄人。
“没错，是我无知，看你放牙刷的时候，我就明白了，应该是放防咬物，我当时只是想，她别咬自己就好，便把手指放进去了。别担心，我皮糙肉厚，不打紧……”
“鲁莽！”
唐淇低骂一声，然后从自己随身携带的急救箱里，取出碘伏、棉签和外伤药油，接着牵过田义的手，开始替他处理伤口。
清理血块、消毒、包扎，唐淇手上动作干练麻利，脸上的怒色却没有丝毫改变，哪怕田义已经认错。
“是，怪我，鲁莽了！”
“笨蛋！”
“嗯，我是笨蛋。”
“傻瓜！”
“哎，我智商与身高成反比。”
唐淇所有骂他的话，田义都接受，但唐淇仍没消气，甚至在给他手指裹绷带时，狠狠地用力紧了紧。
“嘶……”
田义疼得倒吸口气，瞪着大眼，一脸委屈地看着唐淇，那模样，像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事实上，他就是在学毛毛，因为每当毛毛这样看向他时，他都会心软。
果然，这个模样，对唐淇也管用。
只见她面色缓和不少，手上的力度也轻柔了些。
“现在知道疼了？忍着，加压包扎。下次绝对不可以！”
“知道啦！放心吧，我懂得没你多，但学习能力还算强。经此一次，我就知道啦！不过，我更希望的是，没有下次……”
田义苦笑着应下，而后转过头，重新看着云朵，眼中满是怜惜。
没有下次？多么美好的希冀。可是，瑞特综合征患者，一旦开始有了癫痫症状，后面的病情发展就不容乐观了，甚至每发病一次，身体就更退化一些，一旦发生的频率增加、发生间隔缩短，家属甚至可能需要做后事的准备。
唐淇看看田义，又看看云朵，眼色一沉，心中百感交集，欲言又止，最终化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她想，如果田义知道，今天的意外，不是结束，而是一个开始，他该会有多痛心？
作为医生，唐淇受过专业的医学人文教育，也见过太多的疾病、苦痛，甚至是生老病死，痛阈值和冷静度都相对较高，可换做田义，这个常年活在理想世界中、喜欢并憧憬一切美好事物的男人，真到那个时候，他该如何面对？这种毁灭性的打击，甚至会比他刚来健宁学校工作时还要痛苦，当初可以用一顿酒、一番话，唤起他的初心，帮助他坚持下来，可未来，当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学生走向绝境，又该怎么办？
这一刻，唐淇担心的，不仅是前路艰辛的云朵，还有心理准备明显不足的田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