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上六，泣血连如
威严中有无上号令之意。
那凌空存在的法符，也就是领东方苍龙之力的角宿立刻有所行动。
他开始缩小，缠绕全身上的青气迅速变浓、变细，直至浓如滴翠，细逾蛛丝。
当缩小到和米粒差不多大小的时候，他对着龟壳里的的淡红色雾气急速投去。
而淡红色雾气，玲珑，在号令中早有准备。
法符刚刚碰触到自己，雾气立刻凹出一个空洞。
空洞即是空窍。空窍宽如小指，厚有三寸，贯穿了淡红雾气本体。
随后，角宿法符进入空窍中，即刻将自身青气弥漫延伸，填满了整个三寸空间。
青气中还有翠色的丝线密布着。丝线一接触到空窍边缘的淡红色雾气，也就是玲珑的本体后，即刻开始融合牢固，不分彼此。
“吾主，角宿已就位。”
刚才在丹田里面，为李小白讲述不悔生死的声音响起。
这时，一个李小白没听过的声音也说话了：
“谢谢角宿大哥护我。吾主，我一会儿就要开启认主仪式了哦！”
这……有点乱。李小白作为他们口中的吾主，本来还在看热闹，以为是不语看上了那片龟壳在捣腾。那天拿到龟壳，本来也是他有了反应，自己才留下龟壳的。
结果捣腾一会儿，他们都和自己打起招呼了，自己还没分清谁是谁呢。最紧要，也没确定他们说的吾主是不是自己啊。
还是那威严的声音解围了。
“吾主，这是玲珑，这是角宿，他们都要认您为主，靠您护佑未来。”
李小白终于搞清楚了一个部分，笑道：
“不语，这个声音是你啊，之前只有神念交流，没听你说过话，威风，真威风。”李小白由衷赞道。
这么突然的称赞，不语好像有点尴尬了。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吾主，时机稍纵即逝，我们以后再慢慢向您解释一切。
现在您只要知道，玲珑，角宿，都和我一样，历尽劫难，无处栖身，只能靠您的护佑，来躲避即将到来的大危险。同时我们必当竭尽全力，助您腾飞未来。”
“好好，不用多说了，不语，你们继续忙着，需要我干什么吩咐就是，别客气！”
听到几人境况危急，李小白马上插话了，不让不语说下去。
他也不管自己还是个小小炼气，能不能挡下大危险。他只知道，既然是不语的朋友，就是他李小白的朋友。
朋友有难，必须帮忙！至于是不是奉自己为主，那以后再议。
眼下，好像还有难关，先挺过去再说。
因为李小白发现了，周围的气场有点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李小白修为不够，他还不能清楚看见。
虚空中，被玲珑吸引过来的因果夙愿，已经发现了玲珑身上的空窍了。
它们立刻激动，甚至疯狂了。
玲珑开窍，九天之要。这在九天，都是最了不得的大事，在这里，就是它们可以实现一切痴念的机缘啊！无数年的痴念，终于有机会可以实现，那还等什么！
进去进去，占个位置去！它们欢呼着，汹涌着，有些迫不及待的，已经露出了本相。
有的是半颗腐烂的头颅，有的是一滩有眼有嘴的浑浊粘液，还有的用几段残念编成一只大手，拼命向前抓。
休想！九天至宝，岂容尔等龌龊污染！已经到位玲珑空窍的角宿，即刻开始履行镇守职责。
但见青光暴涨，杀气横飞，无数扑过来的因果夙愿灰飞烟灭，再去轮回。更多的已在虚空中露头的，赶紧缩了回去，不敢再来。
“还有没有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问。
“他们不敢来了，玲珑。”不语在外面看得清楚。
杀光这一波孽缘，玲珑空窍里的翠色变淡了不少。看来为了诛灭孽缘，角宿的耗费也很大，不知道还能再支撑一波不。
玲珑好像很害怕，裹着那片龟壳一动不动。
不语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暮鼓晨钟般催人清醒：
“玲珑，你生死窍已开，气机再现世间。此时还不入吾主之身，求得吾主护佑，更待何时！”
玲珑如梦初醒。
数千年了，这个机会再次来到，自己竟然生疏了么？
她振奋精神，赶紧抖了抖，下一瞬，原地消失了。
“嗯？玲珑走了？事情办成了？”
李小白没看太明白，紧张地问不语。
“吾主，玲珑已到位，还请吾主细细体会，小心遮掩，为其阻挡外界窥探。九天至宝玲珑，携角宿等二十八星宿，必将助吾主千秋万载，永放光芒！”
不语闪了闪，也消失了。回到了丹田处后，不语传送了一道意念：
“吾主，吾耗费甚巨，需要休息了。”
李小白神念內视。果然，不语长枪在丹田上浮浮沉沉，枪芒已经隐藏，确实是在休息。
“那，还没说清楚，我体会玲珑什么意思，怎么阻挡外界窥探啊，二十八星宿呢，就是角宿他们吗？不语不语，别忙睡啊，再聊会儿。”
李小白很想去拍醒不语，还是没忍心。
话都没说完就睡了，看来是累坏了。
“玲珑玲珑，玲珑在哪里啊，让我体会，去哪里体会呢？”李小白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心脏咚地一跳。
紧接着，又是一跳。
这跳动，好奇怪！
他的神念立时赶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糟糕了，我的心呢？李小白吓了一跳，紧张起来。
原本心的位置，换成一个很眼熟的黑壳壳在那里。
龟壳！是玲珑穿的龟壳，怎么跑我心的地方来了，我的心呢？
他一紧张，神念前的这个龟壳也跟着紧跳了几下。
嗯？这就是我的心？我一紧张它就跟着紧张，这种气机相连，李小白还是懂的。
但这分明就是玲珑啊。李小白终于认出来了。
“是变成了我的心还是吃了我的心啊？”李小白实在有些忐忑，神念不免喃喃自语道。
“是我与您的心融合后的玲珑心。吾主。”
“哦？你在哪儿，玲珑，是你吗，现在是你在和我说话么。”李小白的神念对着玲珑问道。
“正是。敢教吾主得知，就是我，玲珑，只有与吾主血肉融合，才能让吾主拥有玲珑心，助吾主心想事成。”那玲珑回应道。
“那现在，就是我原本的心没了，换成你是我的心了？”
“也不是您的心没了，是我和吾主您的心融合了，成了一颗新心，玲珑心。”
“玲珑心玲珑心，”李小白默念几次，奇道：“方才不语说你是九天至宝，你怎么跑到我这里来了啊。”
“吾主，您试着将神念与玲珑心融合，自然知道缘由。”
李小白想都没想，立刻就将神念浸没玲珑心。
一个刹那，一切明悟。
原来，这一切缘法，得来如此不易。
何谓至宝。为天地所生，浑然天成，是为至宝。世间的那些宝器道器，不过都是修行者制成的器而已。
天地形成的初始，会有至宝产生，大道轮回巨变，也会有至宝生成。
玲珑，就是在某个大道轮回巨变的时候，自然而然，由天地交感生成。
她很脆弱，也很强大。与主人的心融合，主人就有了玲珑心，可破解世间一切难题，可做成一切不可能的事情。
但有一点，大道、造化、轮回，这些天地至理，玲珑心不可以去违逆，否则必将在大道造化的碾压下，灰飞烟灭。
但哪个玲珑之主，不想逆大道、夺造化呢？
终于，在历任九个妄图逆天的主人后，大道造化终于看不惯玲珑了：
每次都是主人死了，把这玲珑留下，结果下一次又造成更大的麻烦。
索性，不要这至宝继续祸害大家了。抹去她的一切，当她是个当年的错误，让她在无尽之海里沉沦至死吧。
这就是大道造化的可怕。他们要你死，你不得不死。
就这样，玲珑被剥夺了血肉，清空了神智，就剩了一点残魂，被扔到无尽之海深处，慢慢等死。
无尽之海是个垃圾场，很多被造化抛弃的东西，都扔在那里。
玲珑的残魂用了一千年，才想起自己是谁，又用了一千年，才能爬出去几步。
就这几小步，让她遇见了刚刚沉沦在无尽之海的不语长枪。
不语的本体已被割裂，只剩个残魂，玲珑也是残魂，两个残魂互不认识。
不语在叱诧风云时，玲珑已经被扔进来千年了。
她先用很久的时间，可能一百年吧，让不语不要再生气，和自己说说话。
然后劝说不语，让不语带着她，在无尽之海摸索摸索，看看有什么机会没有。
好像又过了五百年，还是一千年，他们两个摸到了一丝拖拽之力。
这力量来自远方，非常远，不知道哪里来的。
他们估计，很可能是某个力量超凡的存在，用了什么秘法，分出一股极小极小的力量，小到不会惊动诸界规则，能偷偷摸摸从诸界通道的缝隙钻过来，钻到无尽之海这个大垃圾场里，打捞一些好处。
怎么办，顺着过去不？这可是浸泡在无尽之海无数年来，第一次的希望。
去了可能会死，不去，肯定是死。他们没有选择，这是唯一的选择。
他们一动不动，顺着拖拽之力，一路颠簸，避开了很多次魂飞魄散的危险，穿越诸界通道，来到了某界，停在了一处河流底部。
这河流里气机很乱，很暴虐，不利于这两个残魂长久待下去。
但也有好处，越乱的气机，越能掩盖他们两个逃离无尽之海的痕迹，让大道造化找不到他们。
而且，这个河流底部极其丰厚，藏了无数的虚空缝隙。
缝隙里大大小小，漂流着很多碎片，好像是某次战场遗留下来的。
这个时候，玲珑的残魂之力彻底用完了，她简单给不语交代了几句就沉睡了。如果没有机缘叫醒她，她就会彻底不醒了。
不语按照玲珑的吩咐，在一个一个的虚空缝隙里不断摸索。好几年以后，他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小缝隙里，摸到了二十八枚残片。
这残片是千年以前，陨落的二十八星宿的残片，不知为什么，刚好裹在了同一个缝隙了。
不语奋起魂魄神力，以不可破之禁法，将二十八块残片缝合，刚刚好可以放进玲珑。
让这个二十八星宿的外壳，保护着玲珑残魂吧，她已经快被这一界的暴虐气机给冲散了。
不语将玲珑包好，自己也没了气力，就只剩下一丝残命，等待着主人召唤的机会。
这个机会，真的不好等。等得摘星楼都等不及了，出手帮忙了。
那个把他们俩拖出无尽之海的拖拽之力，就是摘星楼。
摸透诸界规则，找到机会，用一丝丝无比细小的力量，穿越诸界裂缝，在无尽之海里打捞残宝魂魄，再把两个残宝魂魄捞回楼里，藏在通天河下面掩盖气机，已经耗费了摘星楼不少力气。
他把两个家伙运回来，自己也睡觉去了。等他睡醒，幸好，两个魂魄都还在，但都奄奄一息了。
他马上找到不语，问他再现世间需要什么条件。
这些条件不语想了很多年了，少到不能再少了，他一一告诉了摘星楼，楼哥。
第一，要认主，靠认主的契约因果掩盖气机，逃避大道感知。毕竟，不语和玲珑，已经不容于大道了。
这个是关键，楼哥认为。那现在找到没有？楼哥问。
没有。不语在楼哥有影响力的附近，悄悄试了很多次，所有少年，没有一个能和自己神念相通的。
只能要少年？
对，只能少年，性情淳朴，才有足够的契约因果之力。
那继续找，继续等。楼哥说。现在这个摘星楼主，就喜欢到处接济穷苦少年，总有一天被她找到合适的。还有的条件呢？
还有的就简单些。需要让这个未来的主人起于无心，用些破禁封印的手法，启动认主仪式。这样的仪式自然而然发生，没有丝毫痕迹，大道就无迹可寻。
这个好办，楼哥说，慢慢引导引导就行。还有什么条件没有？
没有了，不语回答。剩下的，就靠他和玲珑自己了。
因为不语也发现了。不敢太麻烦楼哥，其实楼哥自己也在躲避天道搜寻。只不过他掩盖因果多年，现在能做的事情比较多了。
大道无情啊，他们都怕。
摘星楼开始安排了。
他悄悄鼓励冰无忌多做善事，把越来越多的少年带回来培养。
终于，冰无忌不负所望，从荒野里带回来一个李小白。
这是个没有了过往记忆的凡人少年。浑浑噩噩，全身脏兮兮的，一点修为没有。虽然是个没有任何前途可能的傻少年，但那浓眉大眼流露出的勃勃英姿，仍然让冰无忌非常欣赏，破例带回来了。
摘星楼一看见冰无忌带的人回来，就知道事情成了。虽然被贬落下界几万年，但什么是仙灵基，他还是知道的。就算是个没了仙缘仙根的仙灵基，那也超过了下界众多所谓的上品根基。
想不到，那几个混蛋还是这么混蛋，不，还是这么贴心，居然舍得把仙灵基的仙缘仙骨斩掉，万里迢迢送来给我。那我还能怎么样，就还给他们一个大惊喜好了。
摘星楼默默想到。
以后的事情顺理成章，这是多年来唯一能和不语有神念沟通的少年。虽然是个凡人，一点修行基础也没有，但楼哥说了，放心认主，绝对不亏。
其实，楼哥不说，不语也等不及了。他悄悄入梦李小白，引导他炼气，让他能用五年时间，掌握破禁封印之力。
然后楼哥也谋划好了。这五年间，他趁着摘星之夜，不断往摘星楼井里喷鱼，惹得一众炼气后期的少年来捞钱。
剩下的，就是今年的摘星夜，一切都自然而然发生了。
李小白看热闹看得高兴，空手在井水里使出破禁封印法诀。这么配合，那不语还等什么，迅速启动认主仪式，再现人间。
至于认主以后那个高调的怒吼，这反而不是因果了。每个刹那，诸界都有类似这样的怒吼，大道早就置若罔闻。
特别是不语认主以后，过去的痕迹一抹而尽，他现在，不过是一个炼气小子的契约长枪罢了。
谁会和一个炼气小子较真呢？
所以，剩下来就是救玲珑了。
那晚也是有惊险。本来说让玲珑自己等在河里，过几天就想个办法捞她。
结果玲珑不干，她睡醒以后就说了，不愿意和不语分开，要共同认主。
她和不语互相扶持了这几千年，终于来到了外界，玲珑已离不开不语了。
那就过几天再来捞你？不语这么打算。
但玲珑不干，非要和不语一起出水，一起到新主人身边去。
那好吧，不语只好拜托楼哥帮忙。
楼哥很爽快，答应就把玲珑像喷鱼一样，喷到摘星楼井里去，不就妥了。
结果那晚，玲珑被风青衣发现了，险些被捉走。
楼哥只好亲自露面，吓走了风青衣。
本来担心风青衣走漏风声，结果这小子识趣得很，马上来认错，大家就相安无事了。
现在就剩下怎么把玲珑从龟壳里拿出来，开启认主了。
他给玲珑做的这件外甲，太坚固了。
当初不语找到这些星宿碎片，立刻知道这是最好的保护玲珑的外甲。
但这些星宿碎片，岂会随意听人摆布？星宿之力，哪怕是历经千年尘土，仍有其不朽的尊严。
如何才能将他们缝成一件星宿外甲？不语犹豫了很久，没有玲珑在身边出主意，他也只好蛮干了。
他的长枪中有一式，专用于封禁，封禁后永不可破。他就用这式枪法，强行将星宿之力封禁，然后就可以缝合了。
这样的一件外甲，好处很明显，玲珑穿上以后，可以非常安全地被保护起来。
无论通天河水如何肆意暴虐，也泡不烂这件外甲。
坏处也很明显，玲珑出不来了。
怎么办？长枪不语当然不知道怎么办。他系上的铃铛，自己解不开了。
但天下难题，又怎么难得到玲珑。
她在壳子里早就想好了。
到了今天，在魔族看中的地下大厅里。
此时此地，机缘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