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探望
夜风吹拂,两人的发丝纷乱。
“对了,你去郦城的话,给我二姐问声好,也给她讲讲京城里的事情。”
陆观月并不知道宁亦凉要去的是哪个军营,也许会是郦城。
亦或者是其他的边境之地,山高路远,很难相见。
“好,那我父亲就拜托观月姐照看了。”
宁亦凉本想去往西南边陲的,自己一人,不用靠谁的照拂。如今听到她这般殷切的话语,他改了地方,打算去西北郦城,在那里从一个小卒做起。
至于照顾父亲的事情上,是他不孝,未能侍奉父亲。
这四年来,他陪在父亲身边,正是害怕父亲因为兄长的死,心中郁结难安。如今四年已过,他又害怕父亲看着他,就想起兄长。
再三权衡之下,他决定去边关从军,全报国志,同时也远离京城这个伤心地。
夜色深沉,两人告别。
看着宁亦凉离开的身影,陆观月察觉脸上有泪划过。
人总是会在深夜来临时,权衡自己做过的决定,陆观月向来是个知道自己要什么的人。她分析利弊,攻于算计,可是时至今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所作所为是否有错。
擦了擦眼角残留的泪痕,她进了府。
管家说爹爹喊她过去,说是晚上炖的鸡汤,还正热着。
陆观月穿过了拱门,来到了爹爹与娘亲的住所。
“好香啊。”
还未进门,她便闻见了浓重的香味,不由得夸赞了一句。
尝了一口,有些一言难尽。
她眉目含笑道:“娘亲的手艺又见长了。”
极为乖巧的样子,称赞的话语脱口而出。
一看就知道这是娘亲的手艺,应当是盐放多了,太咸了,齁咸齁咸的。往日里都是爹爹炖的鸡汤,那味道才叫正宗。
娘亲就没有爹爹那般擅长厨艺了,但是爹爹总是惯着娘亲,不让她们说很难吃。
“好喝你就多喝点,你看你都瘦了。”
“哪有啊。”
陆观月看了一眼爹爹,她不是很想喝这么咸的汤,但是爹爹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陆观月喝着汤,决定回去要喝其他的,实在是太咸了。
……
翌日,天高云淡,是个好日子。
祈鹤下朝回来后,姜羡鱼和他准备去探望拜访那位老国公。
姜羡鱼之前答应了带着祈鹤去拜访的,如今自己快离开东临了,这事就提上了日程。
解毒的时辰在晚上,所以白日里二人还是很清闲的,就乘着马车出门,带的侍卫是秉烛与悬烛,一路走的是人最多最热闹的街道。
熙熙攘攘的人群,纷纷避让。
最终,马车停在了国公府门前。
相处百年国公府,钟鸣鼎食,诗礼传家。
如今到了国公府门前,却稍显落寞。
大门紧闭,萧条。
姜羡鱼想起了国公府的景象,只剩下老国公和他的曾孙女,以及一众女眷。因为府上的男子要么早逝要么战死沙场,让人唏嘘。
姜羡鱼和祈鹤叩了门,今日行程匆忙,并未来示意。
良久,府上一小厮过来开门。
“景王携景王妃前来拜访老国公,烦请通报。”
“国公爷说了,有客拜访直接进即可,您二位请。”
那小厮态度恭敬,将二人请了进去,拉了拴。
还未走到会客厅,到花园里就到了老人陪着小女孩荡秋千的场景,正是国公爷和他的曾孙女。
姜羡鱼和祈鹤一同上前,恭敬行礼作揖。
对长辈的敬意,更是对撑起百年国公府的这位老者的敬意。
眼前这位老者是国公府第二代,将将支撑到了国公府第五代。
“哥哥,漂亮姐姐。”
小满被太爷爷抱下秋千,来到了那位漂亮姐姐的身边,极其乖巧。
姜羡鱼拉着小满的手,这是个极为乖巧的小姑娘,双丫髻很是可爱。要不是姜羡鱼不喜欢养小孩子,以后都想生一个了,可可爱爱的小姑娘,这是看着就能让人心情极好。
几人去了会客厅。
“有好几个月未曾见景王殿下了,倒是消瘦了许多。”
晏千亭正打量着许久未见的祈鹤,发觉他似乎不一样,虽还是一贯那般温和的样子,可是多了些人情味。
“这些日子未曾前来拜访老先生,是祈鹤失礼了。”
看着如今头发花白却还精神矍铄的老者,祈鹤心底也颇为感怀,当年自己在老先生底下受教,跟着学了许多济世济民的大道理,如今却是愧对老先生。
而且因为父皇的事情,他心底有愧,不曾常来拜访。
“你这王妃性子挺好的,你父皇若是在天有灵的话,知道你娶了这般厉害的姑娘家,他也会很欣慰的。”
晏千亭看着眼前这对极为般配的夫妻,忽地便想起了先帝。
先帝是他看着长大的,教他武功才学,与老太傅一起教导先帝,后来看着他登上君主之位。
再到后来先帝有了许多孩子,他教导先帝之子,其中幼子祈鹤是其中最为优异的。这孩子出生那年天降大雪,祥瑞之兆,先帝叫他们十几位大臣过去,给他想名字。
最终,是他提议的鹤。
祈鹤,祈求他能如同鹤那般高洁且长寿。
“先帝的死内有乾坤,老国公您应当也是知道的。”
姜羡鱼看着老者,说了句此时不该提起的话题。
老国公须发皆白,脸上布满沧桑的皱纹,肩背直挺,两眼炯炯有神,眼神不混浊黯淡。
这时候提先帝的死其实是不大好的,可是姜羡鱼为了祈鹤还是想提一嘴。这十二年的路,他太苦了。
“当年事发之时,我在漕州探亲,回来却听闻先帝已逝,一夜宫变,七皇子继位登帝。”
那一日乌云漫卷,偌大的皇城处于哀丧中。
晏千亭不是不去查当年的事情,而是其中牵涉众多,无从查起,后来自己的孙子战死沙场,只留下一个曾孙女,他一人支撑着百年国公府。
“当年的七皇子谋略过人,怀王逼宫谋反一事他如何筹谋,又是如何一夕之间让百官迎他登帝,时隔多年,想要查清,并非易事。”
老国公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胡须,另一只手端着茶杯,浮了浮。
茶色并没有亮澄澄的,反而还有些茶叶渣子。
这么多年,支撑国公府已经花了他太多精力。
“可是不能因为不好查,便不去查,老国公您是重情重义的人,您不愿意查并不是因为先帝如何如何不好,而是你孙子护国将军当年也参与其中。”
姜羡鱼看了一眼祈鹤,自己坦言道。
祈鹤不愿意说的,她会去说。她已经问过王府里的暗卫,祈鹤这些年每年都会来拜访一次国公爷,一待就是半天,挑的都是先帝的忌日。
这说明国公爷于祈鹤而言很重要,不仅仅是教过他学识那样重要。姜羡鱼猜到了其中的可能状况,在马车上就问过祈鹤,他也将那些毫无保留地交待给她了。
“护国将军身死殉国,如我从前那般说的,他做的事情我不会追究无辜的人。百年国公府,您明哲保身,有自己的坚守,我尊从您的任何抉择。”
祈鹤始终是保持理解的。
这也是这么多年他会劝老先生但是不动用其他手段的原因。
“其实无论国公爷你站不站出来,对结果都不会有很大影响。这些年,祈鹤已经搜集了许多的当年旧事的证据,只待我回北昭拿到祈谙与北昭皇帝来往的证据,这事情便可以真相大白。”
姜羡鱼站起来,言辞犀利,审视着老者,她也颇为期待。
她看着眼前的老者,恭敬道:“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和祈鹤就先行告退了。”
姜羡鱼拉着祈鹤与国公爷行礼道别。
按着原路出了国公府,姜羡鱼率先踩上了马车,撑着帘子,迎着祈鹤进来。
“他曾经教过你学识,算是你的老师,我刚才那般如此直言,你不生气?”
“老师如今处境艰难,我不愿意逼迫他。”
“所以便由我来做那个恶人。对了,那时护国将军的死是真的殉国,没有任何意外吗?”
“你怀疑是东临皇做了手脚。”
姜羡鱼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这样认为的。
“是,你不讶异,说明你也曾这般怀疑过。国公爷这么多年见过大风大浪,阴谋阳谋,他应当是怀疑的,可是为了百年国公府,他不能对皇帝出手。恪守君臣之礼,以及明哲保身,维护国公府荣誉。”
这样就很难办了,想要明哲保身的仗义执言,很难很难。
除非他自己甘心亦或者是利益驱使。
姜羡鱼看着祈鹤,这十二年的坚守真的太难了,其中又会有多少个这般明哲保身不愿站出来的臣子。
世间最难得,莫过于缄口自保明哲保身的人仗义执言。
马车一路很快回到了景王府。
姜羡鱼鲜少从王府正门入府,大多数都是从后门侧门进去,如今看着上面漆金的三个大字“景王府”,这是当年十四岁祈鹤胜仗归来所建的府邸。
两人进了府,听着暗卫的禀报,有诸多事情。
第一件就让两人颇为讶异。
慕摘星已经离开了皇城,是和南川使臣一同离开的,更准确地说是与姬砚一同离开的,正是今日早晨。
“他这是不打算下手,我们预测有误?”
姜羡鱼生平第一次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慕摘星派了那么多人来探查,几次三番打探祈鹤的毒,他不会轻易放手。
“应当是眼前还有对慕摘星很重要的事情,与姬砚有关。”
“他应当拉拢不到姬砚的吧,姬砚那般高洁的人,不屑于与他同流合污。”
姜羡鱼也猜测不出来,二人又猜测了一番,决定静观其变。
第二件事便是他们打探到慈县爆发了瘟疫,染者上百人,一夜之间,从几人到了百人,局势还在持续恶劣。
“慈县前几日下了大雨,解了旱灾,瘟疫这类可能是天灾也可能是人祸。”
姜羡鱼微微蹙眉,细细揣摩着,慈县事多,要是天灾很难解释,只有一种可能是人为。
尚且还需要探查。
“消息应当过几日便会传到皇城,按以往的惯例,东临皇会派身份高的人前去治瘟疫。”
“不是你便是那几位王爷。若是你的话,倒能安心些,你自然会真心为他们诊治的。其他的那几位很难说,大抵会怕感染疫病而拒绝。又或者生在皇家,没吃过什么苦头,去了慈县受不住。”
姜羡鱼怏怏道,心里有些烦闷。
总觉得这次的瘟疫将会牵涉极多,后面还有其他阴谋才对。
两人彼此心里都有些猜想,互相看了一眼,未明说。
接着两人又看着面前的暗卫禀报第三件事情。
是关于西南淮阳的山匪肆虐,其实山匪以前也派人去剿灭过,但是这一两个月又重新冒出来,并且与周边的山匪联合起来,欺压当地民众,这次是因为闹出了人命,听说将淮阳县令家的女儿抓走了。
按理来说也算不得大事,当地县令找点人剿匪,但是那县令直接弃县而逃,整个州县已经变成了山匪统治的地区。
“西南山匪问题倒是不大,重点是西南多山,山匪的老巢易守难攻,不好打上去,且州县被山匪占据,百姓有性命之忧。”
姜羡鱼侧头淡然分析着,这山匪与瘟疫很是巧合。
这个时节,这两项大事,似乎看起来没啥关联,很难让人想到一起。
“山匪与瘟疫都需要一位高权重的人,按东临皇的性子来推测,山匪他会让我去平叛,瘟疫会交给昭王。”
“因为瘟疫感染很容易死人,他巴不得昭王早些死去,你身上有毒,且你威名还在,对东临还有用,他不会让你早死,山匪未除,西南边防将会是很大的问题。”
姜羡鱼也能知道其中的原因。
话说那位昭王倒也挺惨的,做儿子的,被父皇记恨至此,这属实是才能过盛。
“但是得看这事情是谁谋划的?”
“看山匪一事,谁上书东临皇?以及慈县,这十余日何人去过?”
“明日的早朝,应当很是有趣,可惜我是无缘得见。”
姜羡鱼少见地学着祈鹤平日里的语气,很是淡然。
明日,她就要跟着北昭的使臣一同离开东临,这是一场道别。
各赴各的山川大道,各自奋战。
“此去山水迢迢,归来定要平安。”
祈鹤心里免不了生了些许担忧,虽知她本事高强,武林大会对她没啥危害,但他近日里也听说了江湖上的事情,江湖险恶风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