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心动
一阵清凉的风裹挟而来，白衣翩飞。
眼前的祈鹤，似有仙鹤之姿。
沈彧的目光亦是直直盯着：“十四年，世殊事异，山川异域，千万里未有归期。无限事有可言之时，自是重逢，非大梦也。”
字字句句，俱是回应。
他们两人相视而笑，似乎往事释怀，来日又方长。
姜羡鱼在一旁看着，始终不舍得打扰。
她不知道那种与十四年前的好友见面是何种感觉，但是看这两人的状况，她一下子便知晓了，是久别重逢后的欣慰，是故友仍在还是知交的欣喜。
祈鹤，姬砚，沈彧，这三人都是顶顶好的当世儿郎。
她对剩下的还活着的两位更加好奇了，慕摘星的堂兄，慕沉舟，听名字自是不凡。
以及渊国的苏临，在四大国不有名，在小国中却是一等一的奇才。
当年一同入稷下学院，一同求学，志同道合，这样的人合则天下大同，分则各自为王。即使是淡陌在世人眼中，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良久，他们两人互相看了一刻钟之久。
而姜羡鱼也盯着鱼群里的鱼群一刻钟了，她甚至可以知道哪条鱼长得最好看。
“师兄，祈鹤，你俩快来看这些鱼，哪条鱼最好看啊？”
姜羡鱼怕两人一直看着，容易出事，终究还是打扰了。
两人闻言，也是走了过来，三人一同盯着莲池的鱼群。
说来也奇怪，鱼群猛地都向此处游动，争相探头，似乎一睹这两位琢玉郎。
原来这些鱼也是好美色的，姜羡鱼勾唇，心下了然。
有黑鱼，也有红鲤鱼，还有金黄色的游走在荷叶之间，更多的是黑白相间的。有些很大，泛起了很大的涟漪，有的很小，附庸在大鱼的身边，以求安稳。
沈彧微微侧眼看着祈鹤，指了指自己这位师妹，然后他自己率先开口道：“那条白玉簪一般的银鱼，看着肥厚，应是肉质鲜嫩。”
那条银鱼似乎很有灵性，听到时还在水中跳动了一下，完全不知自己即将成为别人晚上的盘中餐。
姜羡鱼白了一眼师兄，真是俗气至极。
祈鹤目光盯着池子里尤为落寞的一条鱼，接话道：“鱼窥荷乃鱼之志也，那只窥探荷叶，远离鱼群的鱼极好。那金鱼游动时飘逸洒脱，潇洒出群，头部红冠恰似仙鹤。”
他知道沈彧兄长刚才的眼神是何种意思，是想让自己说身边女子最喜欢吃的鲫鱼，讨好她之意。
但是祈鹤不愿敷衍了事。
姜羡鱼摇了摇头，看着这两个人，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沈彧听完祈鹤说的，这小子不开窍啊，他也盯着祈鹤，这么好的机会就被你丢失了，那往后你很难了。
“这最好的鱼当然是我咯，姓姜名羡鱼。虽为羡鱼，我可未曾有空想。我拿得了绣花针，也能拿长弓挽月，拿得了文臣笔，也能拿将军令牌。我见过盛世气象，见过山川美景，见过动荡贫困，见过人心险恶。我亦有窥荷之心，跃龙门之志，我不比世间男子差。”
姜羡鱼顿了顿，面上极其慎重，她已决心坦白自己的名姓，欺瞒自是不好的。
她接着道：“羡鱼并非我艳羡其他鱼群，而是我为鱼，她人羡我却无法成为我。我窥荷望山，盼行为世范，我欲开天下女子之先河，做数万女子之表率。”
这或许是她母亲当年为她取名的意义。
北昭皇室的人也是姓姜，姜侯爷也是姓姜，对于姜羡鱼而言，姓并不重要的是她这个人。
莲花池里鱼群游动得更为肆意了，甚至还有鲤鱼试图跳到荷叶上，激起了很大的水花。
池子清澈见底，此时能看到鱼群都过来了，在那处撒欢打滚。
祈鹤与沈彧并没有看着鱼池，而是均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无疑是明亮的，是世间少有的。
开女子之先河，做女子之表率。
这并非易事，因为世人心中许多思想早已根深蒂固，很难改变，要改变天下女子须改变这天下。
“《汉书》卷五十六曾载：“古人有言：‘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今临政而愿治七十余岁矣，不如退而更化。更化则可善治，善治则灾害日去，福禄日来。”
祈鹤想到的是自己幼时读的汉书，这也是他最为喜爱的一句。
垂眸看着眼前的女子，眉眼愈发温柔，“羡鱼者，临渊者，安然危墙之下，挽天下之将倾。争天下也好，守天下也罢，革陋习，肃世风，提笔执刃，谋国安世。”
他极少见女子有这般志向，但这些时日与之相处，便知她心有乾坤。她之所图，并非载于史册，享万世功名，而是以此身证道，证天下女子自强救世之道。
清风徐来，莲叶微动。
风吹荷动，不是风吹，不是荷动，仁者心动。有一人心动，耳根微红。
沈彧看着祈鹤微微泛红的耳根，某人怕是真正情动了。难怪他适才给他示意指点，未曾见他听进去，还以为是不知名姓，原来是未有爱意不愿迎合。
他看着此时的师妹，打趣道：“那么，此时最好的鱼可愿为师兄做一次故友宴。”
若是在此表志，这两人估计可以聊到天黑。
姜羡鱼点头，微微哼笑：“若不怕吃死，我自是可以做一顿饭。”
不过，她还是得去悉心准备的，因为她对于庖厨不是极其精通，会颇为磨蹭。
看了一眼莲花池的鱼池，他想，师兄应当也是为了支开她。
转身离去，姜羡鱼往慕荷院走去，想叫红烛与紫烟来打下手。
祈鹤带着沈彧去了书房，二人相向而坐。
沈彧看着对面神容略若的人，直言恳求道：“我师妹这个人呢，从前过的日子孤苦惯了，心有反骨未清，我不求你喜她爱她。我只求山岚为裳、流云作袖、朗月正冠独此一人的祈鹤能关切她，在她身陷囹圄之时拽她一把。”
他那师妹顶顶好的，眼前人也是顶顶好的，若二人互相爱慕那自是好的，若不能那便成为一同前行搅动风云的谋者，彼此护着也算是照应。
祈鹤颔首，应允道：“天下间也只有一个她，吾自会敬她护她善待她。”
“然诺重，君须记。”
“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