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命运
经米歌再三嘱咐，闻书阳对教材一事非常上心。过完大年三十和家人吃过团圆饭后就拉陈瑾川直奔废品站。
很多教材书店没得买，思来想去也只能去废品站碰碰运气。
守门的老大爷脾性好，收了闻书阳「孝敬」的卷纸烟，便乐呵呵让他们进去随便挑。
在一堆废报纸废纸壳中，他翻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二手书籍。
拂掉脏垢灰尘，高二数学四个字尽收眼底，闻书阳欣喜地露出笑容，迅速藏进折叠的纸壳夹层里包裹起来。
陈瑾川那边七翻八翻也收获了不少好东西，半小时后，两人怀里揣着一堆闲置废品出来和守门大爷结账。
“哟，淘了那么多宝贝呢？”大爷嘴边叼着半根烟，边摘下手套站起身算账。
他粗略瞟过，手指抵在缺了一个口的印花瓷盆上，用浓重的烟嗓说道：“单个算还是……？”
陈瑾川抢答：“单个算。”
“你的四块六吧，这位小哥多点，五块二毛。”
“再便宜点吧大爷”，陈瑾川软磨硬泡，最终成功砍价五毛钱。
新年伊始，米歌身量蹿高，几乎见到她的每个亲戚邻居都会赞一句：“小姑娘长成大姑娘了，越来越漂亮，再过两年肯定比你妈妈还高。”
往往这时候，方棠会搂着闺女笑吟吟道：“我巴不得她长得比我高，看看，跟我齐平就差一点点了。”
一副有女万事足，与有荣焉的模样。
初五，外婆家托人传话让妈妈他们明早早点过去，帮忙相看表姐宝丫的亲事。
宝丫表姐在读书上缺乏天分，勉强读完初中拿到毕业证书，就不想再继续高中学业了。
米歌为此感到可惜，多次相劝，但是表姐心意已决，她无力改变。
表姐根本不懂她失去的是什么。在贫瘠的乡村，重男轻女的大环境中，宝丫拥有别人求之不得的读书机会是那么珍贵，再努力点，或许就能改变自己的人生轨迹。
何至于回家务农，长到十五六岁就准备相看结婚对象。
“别闷闷不乐了，等会见到表姐的相亲对象可不许拉着一张脸，听见没？”
方棠搂着女儿的肩膀，摸摸她小脸温柔嘱咐。
三人到外婆家时，于翠翠和方母刚忙活完，家里家外打扫干净了，四方桌上摆的瓜子麻糖，热茶备好在旁边就等男方和媒婆过来。
米歌松开妈妈的手，在小房间找到表姐。
堪堪十六岁的妙龄少女端坐在梳妆镜前，两指缠绕着麻花辫辫尾，乌黑发丝拂过指尖诉说无尽少女心事。
“姐？”她轻轻喊了句。
宝丫回头，看见妹妹漂亮的脸蛋嫣然一笑，招手让她进来。
“姑姑姑父来了？”
“嗯，妈妈他们在堂屋。”米歌在表姐脸上打量一圈，俏皮道：“姐姐今天很美。”
面容素净，上了点妆，嘴唇红红的，比平时精致太多。
宝丫被妹妹夸得只知道羞涩地笑。
“姐姐，你真的……打算结婚吗，你还那么小呢。”
表姐性子单纯且天真，看着她此刻脸蛋绯红的害羞模样，米歌特别担心，担心姐姐以后去婆家受欺负。
可前一秒还表现天真的女子，下一秒以极其成熟的心态对妹妹说：“农村十五六岁订婚结婚是常事，大家都这么过来的，而且我爸他…”
宝丫瞥了眼窗外人影晃动的情形，压低嗓音，“他近几年压力大，我若是能嫁个好夫婿，也能帮帮家里。”
“可是”
“嘘”，宝丫轻抚妹妹的鬓角，目光如水，“歌儿，不是谁都有你这样好命，姑姑姑父开明，把你当眼珠子疼。”
“聪慧如你，以后肯定过得姐姐好。但现下，这是我的命，我心甘情愿。”
表姐的相亲对象随媒婆进了家门，米歌悄无声息躲在爸爸身后偷看。
二十出头的年纪，比舅舅高一点，目测175往上走，长相普通，唯有那双眼睛还算清澈正派。
许是已经参加工作的缘故，男生虽显腼腆，待人待物却丝毫不见青涩，聊天谈话颇有分寸，知进退。
第一印象，可以给七分。
如果说米歌对男生的印象是七分，那么于方家人而言，他们能给到十分满分。
瞅瞅方母乐得眼睛眯成缝的样子，再看舅舅满意的神情，一家子全方位沦陷了。
后面宝丫从房间被妈妈叫出来，与男生遥遥对视那瞬间，彼此都羞红了脸。
“诶呀，快中午了。妈，咱们去厨房做饭。阿棠，你帮忙招呼下何婶。”于翠翠笑意吟吟地安排，想留点空间给两个小年轻说说话。
大人们眼神交汇间，纷纷找由头离开。
连米歌都被妈妈用借口带走，让她去主卧室陪弟弟妹妹玩。
关于宝丫和相亲男孩的后续，米歌在回家后不忘向妈妈八卦一番。
妈妈点了点她的额头，娇嗔：“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别多问。”
“那可是我姐姐的婚姻大事，我关心关心怎么啦”，妈宝女上线，怼着妈妈的脖颈使劲撒娇。
“妈妈~”
方棠没招，“看对眼了呗，男孩条件不错，虽然户口在乡下，但工作在镇上呀。就冲这个，你舅舅就满意。”
“你那天不也见着了吗，五官端正，谈吐落落大方，配你姐姐配的来。”
“姐姐才刚过十六，能结婚？”米歌好奇问，她不清楚现在的法定结婚年龄是多大。
“可以啊，两家约定好良辰吉日办酒席，将新娘子接过去就算结婚。”
在乡下，办酒比领证更能提现婚姻关系。
她皱眉，继续问：“不领证？”
“唔，女孩子要等到十八岁领证。以前的人不太注重这些，除了一纸婚约，啥都没有。现在嘛，可以等你姐姐过完十八岁再去民政局。”
米歌听完妈妈的「科普」简直目瞪口呆。
相当于先上车后补票呗。
女生亏大发了！
宝丫的婚事定在明年初春，现在算订婚，男方家送了台收音机，以及六十六块钱作为彩礼。
如此手笔称得上时下极为体面的阔绰彩礼，光田村的人对宝丫的婚事津津乐道，直呼方亮攀上了好亲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