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认出
来医院接种疫苗的小朋友很多，不大的房间内站满了抱孩子的家长，几乎没有他们的下脚之地了。
方棠牵着女儿在门口一看情况，扭头就对丈夫说：“站外面等吧，里头人多，空气闷。”
摸摸闺女的额头，“热不热，喝点水。”
米歌捧着水壶吨吨喝，一口接一口，喝足赢了才放开递给爸爸。
他们家出门必须带两个水壶，爸爸妈妈一个，她自己一个。
“真是小水牛”，爸爸往水壶里探了一眼，好家伙，空了大半。
“诶诶，让让。”
方棠护着女儿往右边侧身，给风风火火往里挤的妇人让路，同时不忘翻白眼抱怨，“什么人呐，净插队。”
米歌也烦，前后左右全是人，各种味道混合一起特别难闻，她就想赶紧弄完赶紧离开。
“插队不对。”
米季远听见了，安抚地拍拍闺女的后背，“他们没素质。”
平时没少和闻书阳讨教关于对女儿的教育和栽培，久而久之，米季远沾染了些读书人的口条，开始变得文绉绉的。
被插队的人有性格温和默默忍受的，也有火爆脾气，直接怼回去的，指着妇人鼻子骂：“插队的出去啊，别让我动手。”
妇人刚打算一哭二闹三上吊，然而对上比你更横的人，这招就不好使了。
好不容易轮到米歌时，她小腿都站酸了。
米季远搀扶着女儿坐下，方棠站旁边给女儿撸袖子方便护士打针。
其他家长见此画面不由交头接耳的犯嘀咕，还没见过这样宝贝闺女的夫妻呢。
（此时接种室的大多数家长带的都是男娃，女孩非常少见，即便有，也只是父母其中一人或者奶奶领来的）
“呀，手臂有个爱心呢”，护士第一次见爱心型的胎记，惊奇了下。
后面抱着三岁男童的削瘦妇女闻言霍然抬头，艰难地挤开旁人，踮脚看去。
打针的位置上面确实有颗粉红色的爱心形状的胎记。
妇人不敢置信地看向米歌的侧脸，这个精致漂亮的女娃竟是…竟是她让丈夫丢掉的小女儿。
护士利落拔针，语气温柔：“好啦，摁好棉签。”
“谢谢大夫“，方棠搂着女儿起身，带她往门口走。米季远在前面开路，“麻烦让让，谢谢。”
米歌与抱儿子的妇人擦身而过，她完全不认识她，如同陌路人。
妇人脑袋一片空白，双脚不听使唤似的跟上去，明明下一个就排到她了。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在那对夫妻的保护下上了自行车，然后一家三口亲亲密密的离开了医院。
“等等，在供销社停下，想买点红糖给我嫂子喝。”
时隔一年多，于翠翠再度怀孕，全家都非常紧张这胎。上次回娘家看方母，肚子已经鼓起来了，说是有四个月。
这回怀孕比上回那胎要稳当，能吃能喝，胃口倍儿好。
方棠在里面买红糖，米歌和爸爸候在外面等。
脚边的石子被她来回踢滚，欲言又止。蓝天白云下，有微风吹散燥热的空气。
“爸爸，舅舅家有钱吗？”
女儿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米季远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回了：“没钱啊，你外婆家只有舅舅和舅妈能上工，两个表哥表姐不上学的时候可以赚半个工分。”
“现在你舅妈怀孕，少了一个做事干活的人。你舅舅压力大呀，全家老少靠他养呢。”
聊起这事，米季远就为大舅哥犯愁。
“那他还敢让舅妈怀孕！”没钱生啥孩子。
闺女的逆天发言堵得米季远无话可说，沉默良久，最后喃喃道：“乡下嘛，谁家没几个孩子，都这样过来的，穷养也能长大。”
“哼，反正就只管孩子能活呗，其他方面全靠散养。表哥表姐真可怜，我看他们穿的衣服没一件好的，满身破破烂烂的补丁。”
“你不能拿他们跟你比呀，爸爸妈妈就你一个孩子。”
方棠两手拎着东西面露喜色的出来，米歌怕妈妈听见自己讲她娘家坏话，赶紧噤声。
“今天运气好碰上滞留货，买了两个不锈钢洗脸盆”，她压低声音悄声说：“不要票呢！”
市井乡妇的小确幸，幸福和快乐对她而言就是那么简单。
“东西都买齐了，能回家了不？”
方棠一拍座椅，“齐活，回家。”
酷暑天气干活最劳累，上工时地里经常传来有人晕倒的消息，有些是真晕，有些是年轻人装晕以此来躲避干活。
“爸爸，你干活时别那么卖力，偶尔偷下懒嘛”，米歌心疼爸爸，觉得他特别老实，总是人群中最认真最卖力的那个，一点懒都不会偷。
米季远憨憨地笑，闺女心疼他，他听着特别受用。
“阿远，进来喝完绿豆粥，去火。”
方棠每天都会煮一锅去火的粥或者汤水给家人喝，预防中暑。
“下午去上工的时候带点给闻老师喝，还有瑾川。”至于知青办其他三个，不在方棠关心和考虑的范围。
李勇呲着牙弯着腰在水稻田里农作，大片大片稻叶丛中那些人像移动的黑点棋子，毫无灵魂，只知道机械的割稻谷。
米季远直起身子，向弓腰在附近捆稻叶的闻书阳招手，“书阳，瑾川，去阴凉地喝喝水，干了那么久歇会。”
被喊的两人对视一眼，低头跟上米季远的脚步。
大树底下好乘凉，众人带的水壶和饭盒都放在这里。米季远找到自家那个用蓝布包好的不锈钢饭盒，“瑾川带饭盒了吗？”
陈瑾川楞了下，连忙回答有。半大伙子最是能吃的时候，除了正常三餐外，下午出工前他们会准备点食物放盒子里，以此补充体力。
“凑过来点，这是你婶子煮的绿豆粥，放了白糖的，特别好吃。天气热，喝点绿豆粥降火。”
“书阳，你的饭盒呢？”
闻书阳赶紧揭开盖子，“阿远叔，替我们谢谢婶子，老吃她的东西，我俩真是……”
“又客套了不是，你俩性子好，和我们一家都投缘。要实在过意不去，到时候我家盖屋子的时候过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