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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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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州,两军对垒,已持续多日。

    双方也不是第一次打交道了,互有忌惮。

    石王身死,羯胡内部为了确立下一位王,的确混乱了一阵子。石王身前没有子嗣,死后王宫内血染宫墙,尸体遍地,最终由亲侄儿石虎接任王位。这于荆州,无疑是个坏消息。

    石虎此人,生性残暴狠辣,更甚其叔父。饶骨烂、两脚羊、不羡羊,这些有违人之纲常的举动,皆出自他的手笔。他的狠毒残忍,便是老石王也心生忌惮,几次想致其于死地。

    然而,他纵有千般不好,却有一样,让一个君王拒绝不了的好处。那便是善战。

    如今羯胡的大半疆土,几乎都是石虎一人打下。战场上,他的确是让对手心惊胆战的存在。

    江忱不敢轻举妄动,石虎也知道对方的厉害。这第一场交锋,关于两军的气势、军心,可以说是至关重要。

    江忱虽对王宴嗤之以鼻,未曾拿正眼瞧过。却也认为,王宴好歹曾是一州刺史兼都督军事,面对羯胡,也不敢轻举妄动。未预料到他尚有如此惊人壮举。

    是以当守备来报,王宴率千人轻骑出城突袭时,他几乎目眦欲裂。

    “将军,末将即刻率兵,出城支援。”副将上前回禀一声,便急急出帐。

    “回来。”江愔出声道。

    江愔放下茶盏:“你去点五百骑兵,守住城门,不到最后一刻,不放任何人进来。另点一千弓箭手,在城楼待命,火把石块都在城楼堆放好示众,若是羯胡追兵大肆逼近,便做好守城的准备。”

    副将愣住:“二公子,不放任何人进来,可是王宴王大人……”

    江愔淡淡道:“石虎此人多疑,看到我们在城楼已备好武器,他未必敢上前。不过,既然王宴这么想与羯胡相处,就让他在外面多待会儿吧。”

    副将看了一眼不作声的大将军,忙应了离去。

    江忱知道,江愔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归王氏此次派王宴带着禁卫军来,便是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既如此,倒不如给了他。

    江忱忍不住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这个蠢货。”

    江愔道:“大哥不用担心。王珣无非是想给咱们安个罪名,日后可以名正言顺除掉兵权。但凡朝廷还要打仗,就离不开荆州军。短期之内,他也只能筹谋布局而已。”

    “更何况,当今天子,也不是任由他捏圆搓扁的。他想要借刀杀人,帝王却想要制衡全局。这也是一种平衡吧。”

    江忱点头道:“那边来信了。”

    江愔道:“石虎刚继任王位,迫不及待要立功稳固威势,此番他的决心与气势的确很强,若我们不能一击即中,将其打的一蹶不振,只怕以后就没有安稳日子了。联兵北戎是最好的选择。”

    江忱犹疑道:“果真要如此么?虽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这毕竟未报过朝廷,日后才是真的把柄,怕是要累及荆州。”

    江愔道:“北戎自非善茬。这几年来,他们在北边几乎连成了一片,我们终有一战。可当下,北戎要解决卧榻之侧的石虎,既然有共同的敌人,自然可以联盟。至于私底下到底是不是我荆州主动结盟,谁又说得清呢?”

    “若石虎此番兵败,北戎必会南下,如此,北伐就由不得王珣了。谁又敢说荆州私联北戎呢?”

    荆州城外,王宴扫了眼身边越来越小的包围圈,心中已是大骇。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可头顶的日头却头一次让他觉得,移动地如此缓慢。城楼上明明就张设弓箭,万事俱备,可这道古老的城门,仍然纹丝不动。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是洋洋得意,等着对前来支援的荆州军一顿痛骂,如今他已经喉咙紧地发不出一点动静了。

    刚到荆州见到江愔时,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已经不是第一次和这人打交道了。之前在豫州的种种情状,至今还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可这事,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和着吞。

    圣宠便如同春花秋月一般,毕竟不实。王氏的地位,经历这三朝的沉淀,如今也不是不可替代。若是一人不行,便两人、三人。已经不是那个初到江左之地的时候了。先帝早已动了废掉王氏的年头,如今因着这意外的宫闱之变,王氏方才有了一线生机。可若要这一线生机,长成参天大树,必要得这荆州军傍身。

    郗家以京府兵作阵,如今也颇得圣眷,在朝在野都没有破绽。可荆州军不一样,天高皇帝远的,,建康城内的世家门阀也不是没有微词。两族已然不可调和,何不为我所用?

    到今天为止,王宴都觉得叔父此计甚妙。便是如今这番局面,也是朝着有利自己的局面发展。

    只是,自己真的还有命回到建康吗?未曾想,那江氏竟一点面子都不做,难道自己真要交代在这里吗?

    就像当年的江淮一样吗?

    不,我不想死!这个念头一旦如此强烈地在王宴胸腔震动,他便拼了命地掉头往城门处跑。顾不得身边的禁军了。

    只是,羯胡兵又怎会放过主将,便也是紧追不舍,直追到离城门处几米处。

    此时的王宴,已顾不得昔日的神气活现,带着哭喊使劲儿敲着城门。

    江愔悄不作声地登上城楼,冷眼旁观着这苦苦哀求的高门子弟,不悲亦不喜。

    只听他大喊一声:“箭来!”

    王宴猛地抬头,为看清城上何人,又往后退了几步,恰好对上直指自己的箭矢。

    王宴哆哆嗦嗦道:“江,江愔,你敢,你这是要造反吗?我可是朝廷派来的!”

    江愔不为所动,看着王宴的眼神,愈发柔和起来,看在王宴眼里,更觉投生无门。

    他清楚地感觉到,这是看待猎物的眼神。他在可怜自己,可怜这只自投罗网,注定毫无生机的猎物。

    一时之间,连数米开外的石虎都停下了手。喊打喊杀的呐喊仿佛都在瞬间凝滞住了。

    石虎眯起了眼睛,他自来是知道南朝内部面和心不和。但如今江愔竟然敢在两军对垒之际斩杀朝廷使臣,这个人论起狠辣,并不比自己差。这样的对手,自己今天是没有机会了。

    石虎摆了摆手,羯胡的军队便已然形成阵列有序撤离。

    一时,这城楼下只听见嘶嘶马鸣,烈烈风声。

    城楼上一篇寂静,城楼下也只听得见王宴喘大气的声音。此时王宴的身边已无任何禁卫军的保护。孤身一人的对峙,王宴面上已露出一片灰败。

    江愔仍然维持着引箭拉弓的姿势,却掷地有声吩咐道:“开城门。”

    王宴一顿,随即露出惊喜的神色,原来这就是江愔让石虎退兵的计策。他终究还是要顾及朝廷的脸面。

    王宴两脚一蹬马肚子,总算是心下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地往城里奔去。

    江愔瞧着这一人一马进入城门,方才射出这一箭。

    锋利的箭镞毫不费力地穿过一身轻甲,王宴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冒出的箭头,血液汩汩从伤口处流出,他看着手上的红色,至死也不明白。

    明明,已经进来了……

    江愔踱下城楼,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在地上这具尸体,瞄了一眼道:“没错,这样,伤口的方向才对。”

    转而吩咐道:“王大人出城迎战,未料中了羯胡人埋伏在树上的弓箭手一箭,速速洁净尸身,务必完好无损地送回建康,给王司空送去。”

    说着,又蹲下来,将王宴翻了个面,诚恳道:“你说,没了你,你的叔父,舍得把他毛都没长齐的儿子,送来荆州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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