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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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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粲所谓身体不适,并非全然推托之词。毕竟对这位爷来说,这一早的起身奔波已透支了他所有的耐心和好脸色,更何况还要面对王宴。郗粱在身后跟着,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坚决不靠近缺眠的郗粲,此乃世间为数不多颠扑不破的真理。因此,当他看到仍不知死活凑上前去的江愔,还是忍不住日行一善,拯救下这位正在悬崖边上走钢丝的仁兄。

    “欸欸——我劝你,这种时候最好不要靠近我哥,很吓人的。”

    郗粱一副“我有经验”故作老成的样子,着实让江愔忍俊不禁。见郗粲一副强撑眼皮的模样,便也遗憾地缩回了手,只对郗粱笑道:“我观今夜月色甚美,届时我备上一两壶好酒,再来府上叨扰,岂不美哉?”

    郗粱愣愣地仰头瞧了瞧这大阴天,对江愔这大白天便能看出晚上月亮的鬼话嗤之以鼻,当然更让他犯嘀咕的是江愔此人。从来没有人在见识了他哥的冷脸,还能义无反顾继续上前。自己缺席的这个上午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哥竟好像也看这个奇怪的人顺眼多了?然纵心有千千结,此时郗粱还是选择了明哲保身的中庸之道。一路看着他哥强打精神,径直回屋睡觉,不敢多嘴半句。

    郗粲简单洗漱后,也不管青天白日,沾床就睡。郗粱也不闲着,缠着韩庆,硬是要他将这个上午的点点滴滴一五一十地说清楚。郗粱无比肯定,他哥绝非好相与的人,如今江愔只用了一个上午,就改变了他哥的态度。江愔确是风骨俊貌,形神秀爽,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他究竟有何不同寻常之处,让兄长高看一眼,这其中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

    郗粲只觉这一觉睡得神清气爽,连带着看到在门口张头张脑的郗粱也顺眼了几分,一开口才发现嗓子有些哑了:“现在是什么时辰?”

    郗粱屁颠屁颠地递上茶水,给郗粲润润嗓子:“都戌时,月上中天啦。”

    郗粲点点头,是有些饿了,哑声道:“那便摆饭罢。”眼角余光扫到郗粱欲言又止,偏巧这时韩庆来报:“江公子到了,说是与公子约好了……赏月。”这末两个字实在是说的不那么自信。

    郗粲蹙了蹙眉头,自己何时说要赏月,这人又在搞什么名堂,想了想,还是吩咐韩庆:“让他进来吧,在院子里等我。”

    韩庆这边领命出去,郗粱便开始挤眉弄眼:“哥,你和他关系很好吗?他还要请你喝酒赏月。”

    正在洗漱的郗粲丝毫不为所动:“你怎么知道他要请我喝酒?”

    郗粱撇了撇嘴道:“下午回来的路上他自己说的,说是今晚月色甚美,他会备上好酒前来拜访。”

    郗粲掸了掸手上的水珠,不慌不忙地接过侍从递来的帕子:“此人似友非友,似敌非敌,是何来头也没有一点头绪。几番试探下来,惯是装疯卖傻,虚虚实实之间,我暂且还看不出他的用意。既如此,不如把他放在眼皮子底下,且看看他想做什么。”

    “你可别主动去招惹他。”对郗粱这人来疯的性子颇不放心,郗粲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郗粱难得见他哥耐心地说这么长一段话,自是乖巧称是,心里却嘀咕:他现在可是主动上门来招惹你。

    郗粲刚迈出房门,便见不请自来的江愔已置备了一桌酒菜,正怡然自得地对月独酌。待郗粲二人入座,江愔忙举杯邀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经过一个上午的磨炼,郗粲已然有些习惯了此人的语出惊人,甚至还会感慨,幸亏此人行无定所,否则以其行事作风,也难保长久相处之下,旁人还能按捺住动手的欲望。如今头一回见识的郗粱,便一口酒呛在了喉咙里,一阵猛咳。

    江愔好心替郗粱拍背顺气,嘴里还念叨:“想是平日里阿粲太拘着了。我家大哥从小便教导我,男子汉大丈夫,合盖有千杯不倒的英雄气概。”郗粱有口难言,只能恨恨地看着这个罪魁祸首。

    郗粲急于告慰五脏庙,下箸如飞,对二人没有分出半个眼神,稍稍垫了个底,才得空出声转移下郗粱愤恨的眼神:“江兄还有个大哥?”

    江愔眼睛一亮,恨不得把族谱从头到尾背一遍:“爹娘膝下只有我和大哥,旁的堂兄弟倒是还有四个,和郗小公子年纪相仿,想来能玩到一起去。嗯,我们家易出男丁,家中姐妹不多,我要是有个妹妹,定——”

    郗粲见越说越离谱,不得不抬高声音打断:“郗某随口一问,并无他意。”

    江愔微微一笑:“阿粲想知道的,我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郗粱吸取教训,尽量放缓自己喝酒的速度,以免再次被呛到。并下定决心,自己便是与这桌凳融为一体,旁的什么事都与己无关。

    “既如此,江兄不妨说说,这豫州城内的怪事,何时能真相大白?”

    “自然是越迟越好。我可盼着能与阿粲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多住段时日呢。你说呢,郗小公子?”

    郗粱猝不及防被问到,心里还带着被江愔戏弄的不忿:“我看未必。我们带了这么多人,再加上此地的军士,全城缉捕几个贼人,可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吗?”

    江愔与郗粲对视一眼,忍不住开怀笑道,“我真想知道,你家这小白兔,是怎么在狐狸窝长大的?”

    郗粲眯起眼睛,语气不善道:“谁是狐狸?”

    江愔向瞪大双眼的郗粱细细说来,眼神中竟也有一丝关爱:“豫州情势愈演愈烈,朝野内外都聚焦于此。石王和当今天子虽不想交手,但现如今边境的交锋,已然引起朝内民心的动荡,若天子不派人走一遭,恐难服众。小可这才有幸结实郗大人。”

    郗粲毫不掩饰自己的白眼,江愔权当看不见,继续道:“羯胡与汉人是否真生了争执、死伤多少,并不重要。这些在天子看来皆是细枝末节的小事,若为社稷长远计,便是一时咽下哑巴亏也并无不可。本朝修养生息不过数十年,这种太平日子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渴望太久了。如今我们与羯胡正值花好月圆之际,石王与当今圣上需要的只是一个替罪羊,这只羊若能让大家同仇敌忾结成盟友,当然再好不过。”

    郗粱细细咀嚼了一番江愔的话,反应过来:“所以,这匈奴便是咱们选中的羊。”

    郗粲懒懒开口道:“匈奴屡次进犯边陲,与羯胡在西北草原上也是死对头,咱们只消将锅甩到匈奴头上,此事便可轻而易举给四方一个交代,便是日后用兵也是名正言顺之举。”

    江愔把玩着手中的酒杯:“若我是王大人,此时只需借着路遥的死,抓几个匈奴人,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举国皆知,民心依附,出师有名,岂不皆大欢喜?”

    郗粱一脸恍然大悟:“所以下午你才提到匈奴……”

    “王大人自是心领神会,却也不止于此。”江愔饶有兴致道。

    “可是,早在郗大人入城之前,此地便已全城戒备,出城的人员、信件都要小心盘查才能放行,说一句有进无出只怕也不为过。今日申时,王宴治下的豫州军已全权接管城门,来往盘查更为严格,”江愔摩挲着酒杯,笑地玩味,“想来,这豫州生了这等事,刺史大人并未上报朝廷,郗大人也正是为此前来。”

    郗粲不动声色地给江愔满上一杯:“世上庸人如恒河沙数,似兄台这般心怀天下、洞悉朝局之士,想来定是家学渊源,可郗某竟无半分耳闻,实在是孤陋寡闻。”

    江愔笑道:“小可家中都是粗鲁莽夫,不值一提,岂能尽如郗大人家中,惯是龙章凤姿?”

    郗粱不顾上这俩人针锋相对的试探,若有所思道:“王宴这番动作,确实古怪,像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什么。”

    “尤其死的这个商会会长路遥,颇为耐人寻味。”郗粲道。

    “此人家中被盗,也不报官,反而是不让下人进自己院子,还有那张被他贴身藏起来的地图,究竟是什么意思?路遥并非文人墨客,却多次被王宴相邀饮酒,王宴为何对一个商人青眼有加?路遥死了,又会引发什么后果,值得王宴大动干戈?这些都是让我想不通的地方。”

    难得见到气定神闲的江愔露出不解的表情,郗粲调笑道:“喔?江公子也有想不明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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