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幼稚
叶蒙半靠在操场的看台，长腿跨过好几个座位，眯着眼顶着太阳看着满操场奔跑的运动员发呆。
直到沈聿川拎着两瓶水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叶蒙偏过脑袋，看着他伸过手，冒着寒气的罐装可乐递到他面前。
他轻哼一声，朝沈聿川抬了抬下巴，不语。
沈聿川瞥他一眼，搭在瓶口的食指微曲勾住拉环，指尖微微用力，吧嗒一声，冷气争先恐后地从口里窜出来。
“就是用这招骗小姑娘的？”
单手开易拉罐什么的，叶蒙也就只能在沈聿川身上能体会到非装逼的感觉，他笑着接过，打趣了一句。
“滚。”
沈聿川拧开自己的矿泉水瓶，不咸不淡地怼他。
叶蒙捏着瓶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后劲儿强得他皱着脸半天才缓过来，他转头看着沈聿川安静喝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台底下的人。
“哎。”
叶蒙忽然惆怅地叹了口气。
“想说什么。”沈聿川收回视线，慢吞吞地拧上瓶盖，听着叶蒙痕迹刻意的叹息，嘴唇微勾。
“啧，果然是恋爱了。”叶蒙盯着他嘴边挑起的弧度看了会儿，随后懒洋洋地伸开腿脚往后靠，又看向天边冒出来的厚重的云，感叹道：“你今天笑的次数，比这几年笑得还多。看得老子头皮发麻。”
“嗯。”沈聿川没打算否认，收回来十几秒的视线又精准锁定到底下那道粉色的身影。
女孩戴上了遮阳的棒球帽，懒洋洋地趴在同伴肩上，专心致志地看着跑道上赛跑的运动员，阳光照下来，那两条笔直纤细的腿雪白得晃眼。
“我吧，昨晚做了个梦，你猜我梦见谁了？”
叶蒙的掌心顶着额头，语气忽然放轻了一点。
沈聿川静了一会儿，随口猜了个答案，“我妈。”
“我靠，你怎么知道？”叶蒙猛地直起身，声音透着不可置信，“文姨也找你了？”
“我从来没梦到过她。”沈聿川笑了笑，很浅，又转瞬即逝，淡得像是叶蒙的错觉。
“害……”
叶蒙缓缓靠回去，抿了口可乐镇了心神，他粗糙的指尖下意识顺着瓶口摩挲，斟酌着开口：“可能是原其那臭小子大半夜骚扰我，问我你是不是谈恋爱了，我才梦到文姨的吧……我一醒过来，第一反应竟然是心虚。”
他忽然兀自地笑了一声，“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以前文姨单独找过我一次。”
“说什么了？”
叶蒙唇边的笑意收敛了一点，他微微转过脑袋，“让我好好照顾你、管着你之类的，如果她走了的话。”
沈聿川表情淡淡地喝了口水，阳光下那双眸子像蒙了一层光也照不透的浓雾。
“她都管不住，我哪能管得住。”叶蒙轻啧一声，猛灌了一口可乐，“老子从小就能看出来，别看你天天一副乖得不行的好学生样子，其实比谁都叛逆。性子又倔，好强、要面子，人家都以为你考第一轻轻松松跟吃饭一样，但只有我知道，你是不想输给任何人，就算聪明也要坚持学到半夜。”
“你小子，”他抬起手指指沈聿川，“想法比谁都多，心思忒坏。”
“我就是想问你是不是认真的。”叶蒙俯下身子，双肘搭着膝盖，指尖捏着的易拉罐瓶子慢悠悠地晃着，“哪怕你知道，如果文姨还在，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也要坚持么？”
沈聿川没有马上回答，他只是回过头看着叶蒙，漆黑的眸子带着点点笑意，透了些光。
叶蒙怔了一瞬。
良久，他笑了一声，“好吧，好吧。”
他太熟悉的眼神。
就像小时候，沈聿川还只习惯用左手吃饭写字，沈文严格要求他换回右手，不管有多大困难也得纠正过来。
沈聿川还小，控制不住右手总会显得很狼狈，吃饭手发抖、饭菜会掉，拿东西没力气，常常受力不稳导致受伤，但他从来没抱怨，只默默地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练习右手。
有天周末，叶蒙的足球踢到他家后院，捡球的时候发现他端坐在桌子前写字，右手颤颤巍巍地拿着笔，整个左胳膊却背在身后看不见。
他悄悄绕了一圈，才发现这小疯子自己用绳子把左手绑起来了。
“小川，我妈说了，左撇子又不是病，你也不用这样。”叶蒙没忍住对他说。
沈聿川只抬头朝他笑了笑。
就像现在这样。
他认定了的事，就会莽着劲儿一往无前。
“雯雯！你好棒！第一名啊！”
姜月棠守在跑道边守了好几轮女子八百米，总算在终点接到了参赛的连雯雯，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喔——妹妹好样的，来喝口水。”
黎瑛轻轻拍了拍连雯雯的脑袋，将手里的矿泉水递给她。
“谢谢！”
连雯雯喘着气儿，有些婴儿肥的脸颊红得像颗苹果，她抱着姜月棠开心地蹭了蹭。
“小姐，我这次考试也考了班级第一哦！对了对了！我在榜上看见小姐的名字了！你好棒啊！”
连雯雯抱着她上下蹦着，浑身都散发出欢快的气息。
“回去让袁姨做顿好吃的，好好犒劳我们雯雯。”
姜月棠捏了捏她的鼻尖，宠溺道。
上午忙完了，二班反而闲了下来，因为班上没人比赛，岗位人数趋于饱和，大家轮流换岗之后有不少时间可以用来休息。
姜月棠带着雯雯到自己班的棚子底下休息，程佳薇和许江南他们一群人还都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哦，棠棠，这里有你的信。”
程佳薇从桌兜里掏出一封信递给姜月棠，表情有些微妙，她凑近小声道：“五分钟前几个男生过来送的，川哥帮你收的。”
姜月棠捏着崭新的信封，薄薄的一层，对上程佳薇挤眉弄眼的表情，一时间有些尴尬。
“沈聿川去哪儿了？”她左右望望。
“厕所吧……哦，来了。”
姜月棠侧过脸，正巧看见沈聿川从竞赛楼走出来。
连雯雯很快融入集体里，一群人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姜月棠靠在桌边盯着沈聿川在自己面前站定，他用冷水洗了把脸，额前的乌发、长长的睫毛上都还挂着细碎的水珠，眉间的颜色都被水晕得浓重了几分。
沈聿川轻轻摇了摇脑袋，水珠一颗颗散开。
姜月棠忽然笑了一声，眼角弯弯的。
“笑什么？”他定定看她。
“你这样——”她学着他的样子摇了一下脑袋，“特别像个狗狗，超可爱。”
她越想笑得越灿烂，沈聿川也跟着笑，他的手掌撑在她身后的桌子上，俯身接近她，故意晃了一下脑袋，剩余的水珠欢快地落在姜月棠的脸上、锁骨上，凉得她惊呼出声，忙不迭躲开。
“沈聿川！你好幼稚！”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