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个奖励
浴室。
烟雾缭绕，淅淅沥沥的水声充斥着狭小的空间。
沈聿川手里拿着花洒，热水不停地冲刷着浴缸里躺着的棕熊。
溅出来的水珠将他身上的衬衫打湿，隐隐露出线条。
他动了一下，眼前却忽然黑了一瞬。
手掌及时撑住冰冷的墙壁，他垂下脑袋闭着眼睛，缓缓恢复体力。
空荡荡的胃抽痛着，痛感传递到四肢百骸。
意识朦胧间，浴室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沈聿川关了水，步履缓慢地走到门口。
打开门后，发现是袁姨，松了口气。
他现在没精力应付姜月棠。
“少爷，我做了饭菜，你赶快吃。”袁姨见他浑身湿淋淋的，脸色嘴唇都苍白的厉害，连忙走进房间里，将手中的餐盘放在桌上。
她诧异发现他的桌上有个盛满水的杯子，手背触碰杯身，冰冰凉凉。
“要不要我给您再倒一杯热水？”
香喷喷的饭菜味充斥房间，令沈聿川的胃又痛了几下。
他走到桌边，低声道：“我说过，你不用喊我少爷，我也不是什么少爷。”
袁姨是家中少数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即便不是姜家的少爷，也该是陆家的大少爷。
她摇摇头，“您是先生明确说过要收养的孩子，自然就是少爷。好了，您赶快把饭吃了，等会儿我来拿饭盘。”
说完，她不给沈聿川开口拒绝的机会，转身往外走。
身后忽然传来沙哑的声音。
“谢谢你，袁姨。”
袁姨走到门边，脚步忽然顿住。
她转过身，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出了口。
“少爷，我不想骗你。今晚，是小姐让我为少爷准备晚饭的，她……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少爷以后也不用过得那么辛苦了。”
直到袁姨关门离开，沈聿川坐在桌前还没动筷子。
良久，他用手掌撑住额头，缓缓闭上眼睛。
姜月棠，你究竟想干什么。
“啊！”
在小姐房里整理衣物的连雯雯被小姐发出的第三声尖叫吓得差点丢掉衣服。
她小心翼翼地瞥向书桌，姜月棠正端坐在桌前，紧蹙着秀气的眉头，好看的五官全都皱在一起。
连雯雯不由得走到她身后，轻声问：“小姐，你没事吧……”
姜月棠丢了手中的笔，朝后仰去，双臂自然下垂，面上生无可恋。
“好难啊雯雯……好难……”她哀嚎着，喊着她名字的声音又软又甜，像是撒娇似的。
连雯雯壮着胆子凑上前，视线落在桌上摊开的试卷上。
过了几秒，她疑惑地“咦”出声：“小姐，第一题好像选a哦。”
“嗯？”姜月棠倏地睁开眼，惊讶看她，“你会做吗？”
连雯雯白皙的脸颊透出红晕，她小声道：“好像会，我也不太确定……”
姜月棠连忙翻开答案，下一秒眼睛唰得亮起来。
“真的是a！雯雯你好棒！”
连雯雯被她夸得脸颊又红了一层，知道答案正确之后，她的内心涌上小雀跃，不由得有些骄傲道：“小姐，别看我这样，其实初中的时候我成绩可好了。”
姜月棠扬起的唇角却忽然僵住，她捏着试卷的手微微用力。
看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小姐，连雯雯有些紧张无措，“对不起……”
“雯雯，你还想读书吗？”姜月棠忽然转过头，轻声问她。
连雯雯未说出口的话被堵在喉咙里，她神色愣住，呆呆地思考着小姐的问题，慢慢的，她的眼睛垂下来，声音有点难过，“小姐，我想读书，我喜欢学习。但是我不能。”
她勉强笑着，眼眶微微泛红，“我家里太穷了，爸爸一直沉迷赌博，把钱都输光了，家里只靠妈妈一个人打工还债，根本就没办法填满窟窿。所以小姐，我现在又不想读书了，我花那个钱，就是在要我妈妈的命。”
姜月棠静静地泪水顺着她的眼角落下来。
她只有十六岁。
十六岁的她，在做什么呢？
她衣食无忧地坐在精致的房子里，还在看着窗外，抱怨自己的孤独。
“雯雯。”
姜月棠握住她的手，动作轻柔地替她抹去眼泪。
“我问你，不要去考虑你的家人，你想不想读书？”
连雯雯泪眼朦胧地看着她，她嘴唇翕动，忽的哭出了声音，“小姐，我想的。退学的时候，我的老师对我说，只要我继续努力，我一定可以考上好大学，找一份好工作，然后赚很多很多钱……我想读书，也想靠自己赚钱，让妈妈能过上好日子……”
“真乖。”姜月棠的眼眶也红了，她张开手臂，将十六岁的女孩搂入怀中，手掌心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
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十分钟后。
连雯雯小声抽泣着，有些不好意思地轻轻推开姜月棠，在看见她的睡衣上全是自己的泪水之后，她大惊失色，“对不起啊小姐！都怪我！你快把衣服换下来！”
姜月棠却直接捧住她湿漉漉的脸，笑道：“嗯，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我要给你一个奖励。”
她把小姐的衣服弄脏了，小姐还要给她奖励……
连雯雯睁圆了眼睛，可怜巴巴道：“小姐不要赶我走……”
“不不不，”姜月棠摇摇头，她勾起嘴角，“我不仅不赶你走，我还要资助你上学读书，一直到你大学毕业能赚到钱为止。”
连雯雯的表情彻底僵住了，她嘴唇颤抖着，“小、小姐……你说……”
“我说的是真的，雯雯，”姜月棠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为她擦拭眼泪，“从明天开始，我就会着手办这件事情，你不用做佣人，你可以去学校里读书，完成学业，靠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学，然后赚很多很多钱，让妈妈过上好日子。好吗？”
连雯雯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捂住嘴巴，眼瞳里又开始缓缓积蓄泪水，她抽噎着，直到忍不住放声大哭，“哇——小姐……你真是个、个好人！”
姜月棠原本擦干净了的脸瞬间又布满了泪水。
她无奈地看着她哭泣，耐心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件事就作废。”
连雯雯连忙止住哭泣，抽抽噎噎地点头。
姜月棠的脸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在我资助你的这段时间，你要彻底和你的父亲切断联系。黄赌毒，哪一个都不能沾上，甚至不能沾上有这些恶习的家人，我不希望我在你身上付出的，最后全都到了你的父亲身上。”
连雯雯怔怔地看着她。
随后，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是父亲歇斯底里殴打母亲索要钱的狰狞模样，她蓦地睁开双眼。
覆着水光的瞳孔含着恨意和坚定。
“小姐，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