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心善袁姨
一路无言。
他们走到姜家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月儿，怎么回家这么晚？”
白薇见门被打开，连忙站起身来到门口迎接。
她捉住姜月棠冰凉的手，下意识将她的手拢进掌心轻轻搓揉着，试图传递温度，“你的手好冰，明天还是不要去学校了，在家里养两天。”
姜月棠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客厅走。
“那个是什么东西？”
白薇瞥见沈聿川手中的棕熊，方才亲切的面容瞬间消失，她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怎么什么脏东西都往家里带。”
沈聿川习惯了她的恶言恶语，搂着棕熊的手紧了紧，他垂眼淡淡道：“是小姐的熊。”
白薇显然不信，她转头看向姜月棠，面露担忧，“月儿，你什么时候喜欢这么廉价的东西了？妈妈上次给你买的几个包包不喜欢吗？要不要再转钱给你和朋友去逛逛街？”
沈聿川面色淡漠，隐在毛绒熊手下的指尖缓缓摩挲着吊牌。
他忽然有些想笑。
一百多块的东西，姜月棠竟也愿意接受。
平日里她吃喝用度，从来不低于五位数。
姜月棠握住白薇的手，浅浅笑着，她直接道：“妈妈，我很喜欢这只熊，真的。所以你不要这么说，我会伤心的。”
沈聿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白薇神色愣住，显然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女儿这番话，但好在她知道自己不愿意让女儿不开心。
“好吧，你喜欢就好，”她叹了口气，随后瞥向沈聿川，“送去小姐房间。”
沈聿川就等着她这句话，转身就往楼上走。
“等等，”白薇又喊住他，命令道，“把它洗干净，洗不好不要下来吃饭。”
姜月棠看着他顿住，又走上楼消失的背影，心中默默叹息，她可太想拉住白薇的手劝她不要再招惹沈聿川了。
姜城很少会晚上回来吃饭。
所以白薇经常会找各种借口惩罚沈聿川不准吃饭。
白薇晚上约了姐妹聚会，所以陪姜月棠吃完饭便匆匆离开了。
姜月棠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感慨。
不得不说，即便白薇对沈聿川再怎么恶劣，对女儿确实一腔爱意。
这十八年，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陪在姜月棠身边，不舍得让她没了父爱，还缺失母爱。
她对沈聿川的恨，姜月棠也能理解。
丈夫不光是把沈聿川的母亲一直放在心里，还要在她离世之后接手她的儿子。
白薇能克制自己背着姜城发疯都算理智了。
只不过，姜月棠站在上帝视角。
她同样觉得，沈聿川是无辜的。
姜月棠站起身，走进厨房。
正在整理收拾的佣人见她过来，吓了一跳，连忙鞠躬道：“小姐，厨房现在没整理干净，别脏了小姐的鞋子。”
负责做饭的佣人是跟着姜城多年的老人，即便是姜城留在身边多年的人，也依旧对姜月棠和白薇心怀畏惧，不敢有一丝逾矩。
“袁姨，你再准备一顿晚饭吧。”姜月棠轻声道。
袁姨迟疑地站直身体，小心问道：“小姐晚饭没有吃饱吗？”
姜月棠摇头，“你做一顿给沈聿川送过去。”
谁知这句话像是把袁姨吓到了，她脸上的血色褪去，慌忙摆手，“小姐，我再也不会偷偷给少爷送晚饭了，还请你不要开除我，我家里还有一个小孙子……”
“袁姨，你在说什么呀？”姜月棠站着打断她，神情有些无奈，“我没有怪你。”
她知道袁姨是家里唯一一个对沈聿川有恻隐之心的人，其余的佣人喜欢看白薇母女的脸色，平时对沈聿川的态度也格外恶劣。
而袁姨心善，见沈聿川常常饿肚子，会偷偷为他留下晚饭送过去。
袁姨见她带着笑，真的没有生气，这才缓了神色，“小姐说的是真的吗？”
姜月棠笑着，“真的。他还在长个子，不能不吃晚饭。袁姨，你是个好人，我知道。”
袁姨听见这话，瞬间红了眼眶，她用手指抹去眼角的泪，不知是不是眼前的小姐太过温柔，她不自觉说出了心里话，“小姐你不知道，这三年我看着少爷，真觉得可怜。明明也是先生带回来的孩子，却老是受欺负，吃苦，他和我的大孙子一样大的年纪啊，在豪宅里住着，却连一个普通孩子都不如。”
“我知道，”姜月棠轻轻应着，像是于心不忍，又叹息，“我知道……”
袁姨惊觉自己说的太多，自己面前的小姐明明就是让少爷吃苦最多的人，她连忙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哎哟，瞧我这个嘴，就知道瞎说！”
姜月棠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腕，她面露愧疚，放轻了声音，“袁姨，以前是我不懂事，我明白你们都不太喜欢我。但还请给我一个机会去弥补，以后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
袁姨怔怔地看着她真诚的神色，讷讷道：“怎么会不喜欢小姐呢……”
“您不用说谎，我知道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人，”姜月棠弯起眼睛，眉目柔和，“那么，您还是快点准备晚饭吧？别把我们小少爷饿坏了。”
袁姨破涕为笑，她用手背擦干眼泪，连连应下，“好好好，我马上就做！我知道小少爷爱吃什么，这就去做！”
姜月棠点点头，“麻烦你了袁姨，等会儿你直接送给他就好。”
转身之际，她又回过头，食指竖在嘴边小声道：“记得和以前一样小心一点。”
她变了，可白薇还没有。
这座宅子里，有太多她的眼线。
被她发现，沈聿川只会被惩罚得更严重。
袁姨郑重点头，她知道该怎么做。
她看着姜月棠转身走上楼的背影，心中涌起莫名的欣慰，这么多年，小姐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
小时候的小姐天真可爱，还是个会在先生面前撒娇的乖巧小公主。
可先生的心思并不在小姐的身上。
于是一切都在悄然之中改变了，过于溺爱小姐的夫人心怀不甘的仇恨，连带着小姐也变成了极端的人。
可现在……她重新抹去因那道背影而模糊的眼泪。
那个善良可爱的公主，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