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有刀吗
宋家，宋妙正看账本，朱嬷嬷带了跑的满头大汗的阿从进来。
阿从虽说有些喘，说话倒十分利落，转了秦珩的话，宋妙听的一个愣神接一个愣神，头一个念头，她跟长公主一样，他什么时候跟她这么熟悉了？
第二个念头，是他怎么这么信得过她，一路上的吃喝拉撒都让她准备，这简直是把秦皇后和五皇子的安危放在她手心里。
“把阿娘和我的大车拉出来，小梅去，照着走远门日夜赶路来安排，小兰去找青青，照四个人，要日夜不停赶路一天半夜准备吃食茶饮，小菊去找屠大和屠二，让他挑六匹最好的马，要赶一天半夜的路，该准备的都准备好。”
阿从的话音刚落，宋妙就吩咐了下去。
她还盘算了下，府上一应物件都是现成的，准备起来不过半个时辰，赶车上山只需要一刻钟时辰，时间足够了。
也就两刻钟的功夫，屠二赶一辆车，车后系着辆放着食水点心的车，屠大赶了另一辆车，车的栓着两匹马，宋妙换了一身小厮打扮，外面套了件宽大的皮袄，带着同样穿着的小梅和小兰，出了门，直奔智空寺。
沈妙骑在马上，远远看着秦珩一马当先，疾驰而来，离宋妙十来步，秦珩勒住马，马原地转了一圈，他催马走到她面前，探头弯腰，脸凑的很近，看着骑在马上的宋妙。
“你怎么穿成这样？挺好看。”秦珩神采飞扬，看起来心情好极了。
宋妙没理他这句话，指着车子，“两辆车，防个万一，路上要用的东西都在那辆小车里，可用可不用的都没带，车子后面……你过去就能看到了，有个桶，里面是山泉水，旁边的小箱子里，有盆、帕子、沤壶这些东西，备着来不及进宫洗漱，在车上好歹能收拾收拾。还有两件银白面里的斗蓬，裹在外头能充一充素服，备着万一。车子很结实，车里的东西都在扣死在车上的，不怕颠。”
宋妙说完，秦珩转头看了眼三辆大车和车后的两匹马，拱手笑道：“幸亏有你啊，等忙过这一阵，我专程谢你，我先去后山接姑母出来！”
秦珩马速不减，一路走到后山，在一群护卫前勒住马，扬声呵道：“有旨意！”
护卫统领急急忙忙从屋里出来，秦珩也不下马，伸手胳膊，抖开那卷圣旨，送到统领面前，统领伸长脖子看了，皱着眉头，有些迟疑，秦珩哼了一声，将圣旨递到他手里，统领干笑几声，拿过圣旨，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目瞪口呆看着秦珩。
秦珩伸手拿圣旨塞进怀里，“皇后娘娘得立刻赶回去主持贵妃和四皇子的丧葬大礼，开正门，快！”
他是奉旨而来的，必须从正门进出，姑母和小五，要堂堂正正的从正门出，从正门进。
护卫们一通忙乱，通往秦皇后住处的大门层层推开，秦珩纵马而入，秦皇后牵着五皇子，笔直站着，眯着眼睛，看着纵马如飞，穿过层层重门而来的侄子。
五皇子看的瞪大了眼睛，轻轻哇了一声，表哥真是威风极了！
秦珩冲到正院门口，离台阶还有十来步，纵身从马上跃下，那马扬起前蹄，落下掉个头，往旁边兜去。
他一头扑到秦皇后面前，曲膝半跪，仰头喊了姑母，嘴唇哆嗦了几下，一把抱住秦皇后，嚎啕大哭。
秦皇后伸手去拉他，两条胳膊哆嗦着，拉着好几次，也没能拉起来，想说话，喉咙紧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轻轻拍着秦珩，任由他哭的惊天动地。
五皇子两只眼睛瞪的溜圆，直直的看着哭的眼泪横流，鼻涕都出来了的表哥，方才那穿越层层重门，跃马而来的帅气英武形象，在他心里一下子倒塌的干干净净。
五皇子往前挪了挪，半蹲在秦珩面前，仰着头，仔细看着表哥那张哭的只能看到眼泪和鼻涕的脸，满脸嫌弃。
秦珩透过滂沱的泪眼，看着眼前五皇子那张有些模糊的、惊叹不已的脸，呃的噎了一声。
“表哥，你慢慢哭。”五皇子伸出手，拍着秦珩后背。
“王爷，您快别哭了，五爷都要看您的笑话儿了。”素平又是心酸又是想笑的劝道。
“都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能哭的山崩地裂。”秦皇后伸手去拉秦珩，秦珩顺势站起来，五皇子一脸失望，仰头看着秦珩，“表哥你不哭了？再哭一会儿呗。”
秦珩瞪了五皇子一眼，接过素平递上的湿帕子，用力抹了把脸，“姑母，我做梦都想你，阿娘也想你，阿爹也想你，祖父也想你。”
“嗯。”秦皇后想笑又想哭，伸手替他理了理斗蓬带子，“你都长这么高了，我走的时候，你才跟五哥儿这么大，如今姑母要仰头看你了。”
“娘娘，王爷，进屋说话吧，外头冷。”素平的话提醒了秦珩，“姑母，咱们得赶紧走，旨意上说是明日天亮前，您就得在宫里了，东西都收拾好了吧？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我都带来了，车子在外头，进不来，咱们得立刻启程。”
“好，走吧。”秦皇后极其爽利，伸手牵起五皇子，素平等人一人挽了一个小包袱，跟在秦皇后身后。
秦珩咧嘴笑起来，“姑母还跟从前带我出门时候一样，说走就能走，咱们走！”
他一声呼哨，他那匹高大神俊的黑马跑过来，乖觉的跟在秦珩身后，五皇子看的两眼放光，“表哥，表哥！你让我骑一骑，抱我上去，我会骑马！”
“小五，阿娘怎么跟你说的？”秦皇后声音微沉。
“可是阿娘，表哥不是外人啊”五哥儿仰头讲理。
秦珩哈哈大笑，“来，表哥抱你上去，咱们秦家人，不会走路就会骑马。”
秦珩卡着五皇子的腰，抱起来，将他放到马鞍上，伸手牵住了缰绳，五皇子骑在马上，兴奋的哇哇乱叫，秦皇后仰头看着兴奋的两眼放光的儿子，心里一阵酸涩，到底还是个孩子，那就让他高兴高兴吧。
出了后山，秦皇后扫了眼跪了一地的护卫，终于故意回头看了眼这个小院，这是关了她将近十年的地方。
秦皇后看了片刻，扭回头，秦珩已经把五皇子从马上抱进了车里，秦皇后跟在后面上了车，素平跟进去侍候，其余几个侍女婆子，从秦珩带来的护卫手里接过马，有些陌生，却又极熟练的整理了马鞍，放好东西，翻身上马。
秦珩也上了马，一马当先，护卫抖了个鞭花，两匹马昂首前冲，三辆在侍女和护卫的拱卫中，直冲往前，阿从带着先一步赶来的众护卫，现身围在大车和秦珩前后，纵马往京城奔去。
秦皇后上了车，挑起帘子，看着阿从带人护卫上来，将帘子挑开些，仔细看了一会儿，满意的点了点头，珩儿这些年历经出来了。
秦皇后放下帘子，转头打量着车厢，伸手按了按包了棉的车厢四壁，五皇子也看的有意思，挪过去，和素平一起，从车厢四周找抽屉，看着藏的到处都是抽屉，兴奋的笑个不停。
素平找到了小炉子，银丝炭，铜茶壶，四五样点心，甚至还有一本书。
秦皇后在她身边的车厢壁上摸到一只小小的抽屉，抽屉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叠绣花手帕，秦皇后拿出一块帕子，抖开，看着帕子四角绣工精致非常的鱼戏莲叶，转了转，看着帕子角上小小的一个篆书妙字。
秦皇后将余下的帕子也拿出来，一条条看，都有一个妙字。
她伸手挑开车帘，探头看着骑在马上的侄子，再低头看看帕子，轻轻笑了一声，放下车帘，将帕子收进抽屉，将抽屉推了回去。
素平倒了杯热茶给五皇子，又将点心匣子扣在桌子上，五皇子抿着茶，正和素平说话，“……咱们什么时候能到京城？进京城的时候我要看看城门。”
“进城的时候天肯定黑了，不过天黑了也能看到城门，城门上挂着好多灯笼。”
……
秦皇后慢慢往后靠到软软的车厢上，随手抓了个锦垫垫在后面。
看着和素平说着话的儿子，很久以前那隐隐的一线生机，终于生根发芽，萌发出希冀，这会儿，这份希冀在她心里舒展开几片枝叶，为了儿子，她要让这份希冀长到枝繁叶茂，长到足以护佑儿子一生平安。
车外的马蹄声渐渐单调，五皇子已经睡着了，秦皇后也迷迷糊糊似睡非睡。远远的，一声沉闷而遥远的雷声响起，片刻，密集的雨点砸在车上，砸的车顶噼啪乱响。
下雨了。
秦皇后坐起来，掀起帘子，素平急忙挪过来，伸手将帘子外的窗子推上去。
“五爷睡着了，我怕风吹进来，把窗户关上了。”素平低低解释了一句，“王爷真是细心，这车子里里外外，处处周到。”
“真是他细心？”秦皇后嘴角往下扯了扯，探出半个头，车子外，暴雨倾泻如注，队伍前面，几盏琉璃灯随着马匹起伏，车子比刚才慢了不少。
哗哗的暴雨声中，突然响起声暴喝：“有刺客！”随着暴喝，秦皇后听到了刀砍入骨那令人牙酸的轻微咯吱声。
车子骤停，秦皇后一只手紧紧抓着扶手，另一只手啪的拉下车窗板扣死，素平一把抱起五皇子，后背重重撞在车厢板上。
几乎同时，车子猛的一震，有人跳上车顶，叮咣的刀剑撞击声一向起来，就比暴雨更密集。
“阿娘。”五皇子惊醒了。
“没事儿，几个小毛贼，小五别怕。”秦皇后一把将素平连五皇子一起，拉到自己身后，吩咐素平：“看好小五！”
话音刚落，一脚踹开车门，就要跳出去。
“娘娘回去！”阿从从车顶跃下，背对秦皇后，手肘往后捅，要把秦皇后捅回车里。
秦皇子闪身错过阿从的手肘，问了句：“有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