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雪山上的光景依旧与我离开前一般无二，熟悉的一切惹得人鼻子一酸。

    “又要哭了？”她不合时宜地开口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

    不是想哭，只是此时此刻这般环境与心情，真的不该做点什么意思一下吗。

    我装模作样地抹抹眼泪，“嗯。”

    “要哭出来了。”

    她又轻轻哼笑一声，眉眼间染上一丝笑意，明明已经是很好的气氛的，明明已经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了，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平静地看着我。

    “钦鸿。“她看着我，唤的却不是我的名字，“你为什么要回来。”

    我叫小草，是她取的名字，我是一株从小由她看着长大的雪莲，不是她以为的大猪蹄子。

    “我不是那个钦什么鸿。”我辩解道，“我是你的小草呀。”

    她轻哼一声，少了寻常总有的笑意，听起来冷冷的，又多了些委屈，撒娇一般的委屈。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至少不会敢回来，你就不怕我杀了你么？”

    啊？

    “啊？”我懵懵地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只得呆呆地仰头去看他，正好这时候她也抬起脑袋，于是我们再次对视。

    “呵。”她冷冷道，“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她似乎觉得讽刺，主动移开目光。

    而我只从她这几句话里听出不屑与深深恨意，深深爱意。

    都说最深的恨由最深的爱催生，神仙们总有许多前世今生，说不定山神的曾经，正好有个与我相似的人物。

    那这又与我小草有什么关系？

    都说女人无理取闹起来，那场面必定是灾难性的，就算一向以冷静理智自持的山神也无法免俗。

    她认为我与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事有关系那就一定有关系。

    她将我带回洞府，汉白玉雕砌的纯白宫殿，这是我第二次来，四周依旧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一丝瑕疵也无，完美得让人不自在。

    “坐。”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坐在白玉席上，她转身默不作声地捣鼓着什么，半晌后转过来，手上端了杯黄褐色的药水。

    冰一般材质的杯子，纤细的杯身于她手中盈盈一握，青葱般修长白皙的柔荑，指尖透着淡淡的粉，诱得我入了迷，不禁目光呆滞地望过去，只觉喉眼干涩不得其解。

    “喝了。”她把杯子递给我，微凉的手背碰到我的手指。

    身体某处正如火山萌动，或许再有下一秒动作便会一触即发。

    “在看什么？”她将我唤回神，及时避免了某些不必要的尴尬。

    与最初那晚相似的尴尬。

    我接过她的杯子，她脸上已经没了多余表情，只有一如既往的冷淡。

    “喝药。”

    为什么要喝药？

    我没有问，双手捧着杯子，可怜巴巴地扁起嘴，“这个药苦吗？”

    不合时宜的一句幼稚的废话，苦不苦都得喝，我以为她不会做出任何回答，她却抿着唇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要哭了似的努力把眼泪往回憋，半息后才道出轻轻一句：“不苦。”

    不苦就怪了。

    我被药苦得皱起脸，她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直直看着我。

    “钦鸿。”她用一种脆弱得叫人迫切想要疼爱的语气唤道。

    我不是钦鸿，可是她这个样子，我没有办法，下意识给出了回应。

    口腔里残留的药依旧苦涩，其余的顺着血液运往全身各处，然后浑身也苦涩起来，有一点想哭的感觉。

    她已经哭了，站在我的对立方向，我应该做点什么，可是我不知道。

    我走过去踮起脚，张开手臂将她搂进怀里。

    很牵强很不合称的一个拥抱，她比我高，我比她矮，我应该在她怀里，她却在我怀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哭着叫我钦鸿，可我应该是叫小草的，小草是她给我取的名字，她不会讨厌，而我很喜欢。

    “我不是钦鸿。”我在她耳边轻声道。

    话音刚落，她将我推开，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双手抵住我的肩膀，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

    毫无掩饰的目光惹得我心里发毛，她似乎哽咽了一下，然后又重新扑进我怀里，沉闷的空气愈发寂静，置身其中只能听见外面雪花飘落的声音。

    她什么都没说，却那么令人失望。

    “我是小草。”我哽着嗓子说完，松下踮脚的力气，直直倒进她的怀里。

    “我是小草。”

    “我是小草。”

    重复的声音很小，但我和她都能听得很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她不愿意接受，比起小草，她更喜欢也更讨厌钦鸿。

    那小草应该算作什么？

    小草是一株可怜的雪莲，如果我作为小草没办法让她开心一点，那我也愿意成为她想要我成为的钦鸿。

    可是，钦鸿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