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 章 一番疏雨洗芙蓉
一叶落兮天下秋，旧王府对面那块地皮上新建的两座谷仓里很快集满了粮食，地下的冰窖中，则存放着全城半数以上的生鲜水果。
到了冬至时分，西风卷清了落叶，大批粮车满载着带有“寻”字贴条的食品浩浩荡荡地从旧王府出发，运进了临淄全境数以万计的穷苦百姓家里。
一夜之间，青州公认的百无是处的纨绔世子变成了受益者口中人人传唱的小寻王爷。
药水的热度终于过去，当某些人多口杂的大院开始储备过冬物资时，才恍然发现作为硬通货粮食竟然变得比药水还要稀缺。
民以食为天，食不果腹的穷人们没有消费欲望，自然不会拿着刚到手的救命粮来换银钱。
山穷水尽，一地鸡毛的大老板们无奈，只得放低身段，亲自跑到王府，央求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白芷清出让部分剩下的粮食。
似乎不论美女做了什么，都比普通人更加容易得到谅解。
当弱柳扶风般的青州第一美人蹙起蛾眉，楚楚可怜地把一瓶药水三颗橘子的成本编成天价，并在往日恩客们面前哭诉自己为了制药救人已然倾家荡产，本想靠着些许余粮度过难关，如今为了大家的生计只得再行忍痛时，怜香惜玉的榜上大哥便欣然接受了那数十倍于市价的出让价格。
………
颜神村条件有限，家家户户没有保存新鲜食物的冰窖。人们只尝了一点鲜，就对剩余的食物进行了腌制、风干处理。
小猴儿捧着一瓣金桔果脯赖在公孙扬家里，时不时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上一口：“寻大哥，小寻王爷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明明是咱们的敌人，怎么又给咱们送来这么多好吃的？”
寻川笑着抱起小猴儿：“你想偏了，他可从来没把咱们当成敌人。他希望呀，以后人人都有漂亮的衣服穿，有新鲜的东西吃，小孩子有书可读，大人们远离剥削。”
“我不要读书，我要练剑，当天下第一的剑客！”小猴儿稍一扭动，熟练地从寻川腿上钻进了公孙扬怀里：“公孙姐姐，敌人不是相互的吗？为什么他是咱们的敌人，咱们却不是他的敌人？”
公孙扬秀眉低垂，余光扫过寻川：“只要他不是只顾享乐，不管百姓死活，咱们也不拿他当敌人。”
小猴儿眉开眼笑，道：“好，那我也当他是好朋友，再也不骂他啦！”
公孙扬多年来第一次从辖地村民身上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幸福喜悦，心里不由想道：“帮主要用愚民、弱民、贫民、疲民、辱民五术治下，深信只有百姓愚昧忠厚，疲于奔命，除了生活必须再无余财时，才会放弃自尊自信，卖力工作。小姐却认为当以仁德治民，百姓生活富足，幸福感高了，自然会拥戴上位者。这点倒与寻川想到一块儿了。”
想毕，公孙扬好奇问道：“坏血症明明没有传染性，胡斌来的时候好好的，咋的你让人回去造谣说他染病，他就真的病了？”
寻川道：“他被我打了几处穴道，气血堵滞导致发淤，回去养段时间就好，并不是真的病了。”
公孙扬又道：“既然多吃水果就能治好这病，你让白芷清做那药水，岂不是故弄玄虚？”
寻川道：“物以稀为贵，如果没有故弄玄虚的药水，那些自诩精明的投机者们还会被牵着鼻子走吗？”
“好啊，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做了打算！”公孙扬挑眉道：“临淄已经大乱了，有不少曾经的囤粮大户因为把粮食换成如今一文不值的药水而破产，正排着队跳河呢。这下你满意了？”
寻川眼中罕见地闪过一丝狠戾：“那些吸食民髓的蛆虫昨日炒粮，今日囤药，早就该死了。小花猫，你不会是心疼这里面有吴江之流的幽月帮信徒吧。”
公孙扬道：“我也膈应吴江那样式儿的。小冤家，你点火的时候，就不怕把青州首富，你的宗爷爷也给烧了？”
寻川摇头道：“宗爷爷这种勤勤恳恳的实业家不会来凑这种热闹。”
公孙扬似乎十分欣赏寻川的狠辣神色，红色瞳仁舒展开来，煞是灵动：“小冤家，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最好看吗？”
寻川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想必是熄灯之后了。”
“咦？”小猴儿靠在公孙扬温软的胸前，摇晃着一双小腿：“熄灯之后该看不清楚才是，怎么会最好看？”
“大人说话，小孩儿别插嘴。”公孙扬直接勒着小猴儿的臂窝把他高高举起，透过窗户放到屋外，又道：“我从前看你软弱得可怜，根本不像男子。直到那天夜里你从潭溪山跌落下来，忍着自己磕伤也要拼了命地弄死李道全，又觉得你好像还有点气概。”
江湖虽不只有打打杀杀，少年意气却总是动人心魄。
小猴儿扒在窗沿上，嘴里衔着果脯含糊不清道：“哎哟，公孙姐姐，我摔倒啦！屁股成四瓣啦！”
“哪凉快哪待着去！”公孙扬嘭地关窗，像是严厉的大姐威胁难以管教的熊弟弟：“再吵，下次就不给你带糖了！”
小猴儿声音渐渐远去：“略略略，不带就不带，去雪婷姐家吃火腿喽～”
公孙扬怄气道：“这孩子，简直被雪婷惯坏了。”
寻川道：“雪婷又不凶巴巴的，当然招小孩子喜欢了。”
公孙扬道：“他爱喜欢谁便喜欢谁去，我才不稀罕！”
寻川道：“既然不稀罕，又在这里和雪婷争哪门子气？”
公孙扬道：“谁争了？我本来就不喜欢臭孩子。”雪腮鼓了半晌，又道：“喂，你喜欢什么样的？”
比少年意气更动人的，是美人娇憨。
寻川忍俊不禁，伸出二指将公孙扬脸颊捏回原状：“我呀，喜欢某人熄灯以后的样子。”
“呸呸呸，流氓！我是问你喜欢温柔的，还是…”
公孙扬才发一言，便被寻川箍住手腕按倒在床：“其实吧，白天也不是不行。”
公孙扬语声渐微，挣扎道：“这里不是你家的深宅大院，容易惊动旁人…手撒开…哎呀…你，你整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