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6 章 裕州(三)

    谢暮虽然进了城，但一颗悬着的心并没有放下。驿站的人能跑到哪里呢？或许往还在西京势力控制下的州县去了。这倒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事，但却增加了许多麻烦。

    众所周知，皇权不下县，基层的治理往往依赖于地方士绅，朝廷和各级官府对这样的局面虽然不算满意，但也没有解决的良策。在驿政府设立之后，基层驿站系统的权力增大，一定程度上成为了“皇权下县”的重大改革尝试。像裕州这样的直隶州，州里的驿站系统可以分成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省属驿，即由河南驿司直接管理的驿站，负责主要驿路邮递线，由省驿司管理大驿站，大驿站管理小驿站；第二部分是州驿正管理的地方驿站、邮递，负责本地短途、支线驿路及邮递。这其中，第二部分正是驿政府系统深入基层的法宝。它在地方势力控制的里甲之外，增加了一支能够影响民间的手。

    谢暮写了函件给澄江王新任命的河南驿司郎中，告诉他裕州需要重建驿站系统。

    此时的裕州，一切都很平静，西京势力似乎彻底放弃了偌大的南阳，任由武昌方面占领、控制。

    进入裕州的第一天，谢暮睡得很香，梦里，他梦见自己在裕州过上了土皇帝一般的生活，坐拥数不清多少进的豪宅大院，楼阁间绿树杂花阵阵飘香，戏台歌舞升平，房中佳人成列。美酒佳肴，好不自在。

    突然，谢暮从美梦中惊醒，谢珠正站在面前，一定是谢珠叫醒了他。谢暮心中发怒，正准备发作，却听见谢珠说:“不好了，反攻了。”

    “反攻，谁反攻？”

    “西北军，回来了！”

    “进城了？”

    “是的，快跑吧！”

    谢珠匆忙地引着谢暮逃跑。州衙附近一片混乱，谢暮身边不过区区十余人，当他们出门往南门狂奔时，只看见几个不同的方向火光冲天，红色的火焰摇曳着，像死神的疯狂舞蹈。

    谢暮逃向南门，那里还算冷寂，城门已经打开了，还能看见一些分不清什么身份的人不顾一切地从这里跑出去。

    “我们的人呢？”

    “军营遇袭，许多新兵一哄而散，现在收拢不起人了。”

    “撤，先往赊旗撤。”

    第二天清晨，淡淡的朝霞点缀在天边，裕州城中的火已经熄灭，州衙门口，董树篁又带着一队人紧张地等待着，一如昨日迎接谢珠时那样。

    董树篁远远看见街巷转角处闪出一群人，为首两名官员，董树篁赶紧说让众人整齐、严肃地站立好。

    等人靠近了，董树篁才惊讶地发现，来的竟然是原裕州牧于汉翔和原裕州驿正戚彬。

    这令董树篁无比震惊，他扑通一声迅速跪下，直接磕起了大头，身后众人见状，也齐刷刷地跪下磕大头。

    “你起来吧。”于汉翔走近了说。

    “小人不敢。”

    “此次收复裕州，你董都头也有功。”

    董树篁万分诧异地问:“不敢，小人何功之有？”

    “此次复裕，首功是驿正，戚驿正在各都各图招募乡民，联络城中义士，里应外合袭击得手。而你董都头，在敌方要求搜捕驿站官卒之时拖延不执行，没有暴露驿正的行迹不也是大功一件吗？”

    言毕，于汉翔与戚彬都发出了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