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裕州(一)

    磅礴连绵的秦岭从陇地出发，向东笔直地伸展，在离开秦地时往东南一折，虽然山势有所削减，但这道横亘中原之南的连绵线条却没有断绝，伏牛、桐柏、大别，一座接着一座的山峦，直伸展进大江的怀抱之中。

    在伏牛山连续的山脉中，有一处小小的缺口，和中原之南横亘着的那条巨龙般的山脉相比，这是微不足道的一处山口。但他的前方，是宽广辽阔的中原大地；他的后方，是平坦肥沃的南阳；龙一般的山脉就在其左右；而在这山口之中，有一座城——裕州。

    裕州是河南节度使属下的直隶州，其州牧在大顺官场的习惯里也能和府尹一样被雅称为“太守”。按理说，这里是战略要地，兵家必争，应当是有兵有粮有城防。但实际上，因为地处中原腹心，并非边疆，永昌年中，此地太平了几十年，此时是一无可战之军驻扎，二无长久之粮存储，三无坚固城池。

    裕州的州衙里，都头董树篁看着空空的堂上大案发呆。

    州牧、别驾、主簿，这些流官早就逃走了。

    师爷、幕僚，这些从外面聘来的人员也逃走了。

    董树篁这个地头蛇，他祖祖辈辈生长在裕州，这里是他的家，是他的天堂，他逃不走，也不敢逃走，他的一切财富、权势、名望、人脉都根植在自己的家乡，离开了裕州，他什么都不是。

    当然，董树篁也有自信，他坚信:不管哪一派势力占领了裕州，都需要他这样的在本地有势力的人来协助管理，不管哪一派势力成为他的上级，他董树篁，一如既往，还是那个地头蛇。

    只是如今，乱世之下，面对官员四散逃走，百姓忧心慌慌的局面，过惯了太平日子的董树篁难免有些恍惚。

    一切似乎就像一场梦。

    “都头，楚兵来了，已经到了城门口了，城门没关。”差役进来汇报。

    董树篁赶紧集结起还在衙门里做事的人，整队整齐，在衙门门口等候上官。

    前不久，秦兵出武关入南阳，各地纷纷投靠西京，裕州也成了华原王的势力范围，但贺家突然自立，阻断了道路，武昌立刻派兵风卷云残地赶走了南阳的西北兵马，裕州很快也成为楚兵的目标。董树篁等人因此亲身体验了什么是朝秦暮楚。

    楚兵来的人很少，只有区区一百人，似乎还不都是老兵，但裕州几乎就是空城，城中人也不会去抵抗。大部分人此时都是麻木的，李来衣也好，李来雍也罢，都是李家的郡王，没必要为了他们的斗争去拼命，谁的兵来了就听谁的。

    楚兵的统领来到衙门前，已经手无寸铁的董树篁携众人跪迎。董树篁看到来人的服色，判断这是一名守旗。

    守旗扶起董树篁后说:“本旗奉河南正总权司谢旅之命先行接管裕州，谢守旅稍后率大军前来。”

    董树篁连忙说:“久仰谢旅大名(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谢旅是谁、全名是什么)，在下裕州城都头董树篁，愿为上官效犬马之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