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蓟镇往事(二)

    咆哮了很久以后，唐袭终于平静下来。骆忠顺也呆坐着没有说话，唐袭的话，让他陷入了沉默的深渊，很久以后，他才以颤抖的声音开口。

    “所以，监国是让我们这些，可能不会愿意支持他称帝的人，都去送死？”

    唐袭点了点头。接着又是一阵沉默。之后，骆忠顺突然说:“那么，你为何要告诉我？还和我一起送死？”

    唐袭用沙哑的声音反问:“军门，你认为，从你作为南兵领袖的角度看，大顺是一个什么样的朝代？”

    “大顺，大顺的武人不像宋明那般卑微。大顺的军队有功必赏，有过必罚，有粮饷，一定发。”

    “前明呢。”

    骆忠顺愣了愣，摇着头说:“你既然知道蓟镇，你知道我的答案。”

    骆忠顺的曾祖父骆尚志，是明朝的都督佥事，他是戚家军中走出的将领，曾经在万历援朝时和日本人血战。

    他本可以继续建立更大的功勋，成就更大的伟名，但是，上级冷遇南兵，不给立功机会，待遇极差，经常欠饷。甚至有一天，戚家军几千人在蓟镇讨饷，但是，等待着这个英雄集体的不是奖励与欢庆，而是一场屠杀。骆尚志此后虽然依旧为将，但南兵的地位更加降低，势力逐渐孱弱。

    骆忠顺能得到大顺朝的重用，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大顺想表达:明朝亏待的人我朝厚待，我大顺，远胜大明。同时，蓟镇兵变这个在明朝被淡化的“小事”，也在顺朝被御用文人们浓墨重彩地大书特书。

    唐袭是个年轻人，从他所接受的教育、所向往过的榜样人物中，他所看到的大顺，是一个公正的政权。在这个时代，绝对不应该出现前明发生过的丑事。

    “自相残杀，自毁长城，这还是我所认识的大顺朝吗？”唐袭在心中这样问自己，他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流出，脸部抽搐。

    “李来卞那个反贼不能代表大顺，我不能让蓟州之事重演！”唐袭扯着沙哑的嗓子继续吼着。

    骆忠顺比唐袭年长十数岁，但他伏下了身子。

    “唐公，请受我一拜。”

    “骆军门，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了，接下来怎么办，你来决定。”

    此时的西面，另外三路顺军也在着急地赶路，然而，他们并不知道颍王的阴谋，只当做一次正常的行军。

    姜之起带领的这一路人马，经过昌平、延庆，在独石口出塞，向北直驱开平。

    “柳守旅，已经过了独石口，这里近期以来已是瓦剌人肆虐之地，必须更加小心。”

    “军门，张军门所部离我们不远，若是遇到伏击，可以迅速合兵一处，小股敌人不足为虑。”

    “的确，我所最担心的确实不是我们自己，倒是两路以南兵为主的部队，他们本就不习马战，监国却偏偏要他们出塞，而且位置孤立，行军中危险很大。”

    “南兵自有其长处，结阵野战，未必不能扛住瓦剌。”

    “唉，但愿各路都一切顺利，快快抵达开平城下。”

    说话间，柳守旅发现身后似乎出现了骚动。当他和姜之起一起回头想要了解情况时，骚动正如潮水一样向他们的位置涌来。

    有人在队伍中惊呼:“敌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