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蓟镇往事(一)

    从密云出发，向北，沿着潮河一路北上，翻过沙尔呼山，进入滦河流域，接着溯滦河而上，就能到达开平城。骆忠顺所部走的就是这条路。

    在滦河岸边的干沟门，这一路兵马落下脚休息。

    “承嗣，翻过了沙尔呼山，可以歇会儿了，不过，前面可还是向上走啊。”骆忠顺朝着一位弱冠少年说。

    “没事。”少年自己从马上艰难地下来，有气无力地回答。

    “监国只命我们南兵出征，你不来也行，你却非要来。”

    “你我一同在密云驻守，你这个正总权出征了，我这个权将军怎么能够放心啊。”

    “监国没有让密云权府派人。”

    “我没有派人，我只是自己跟着你来了。”

    “承嗣，我知道你有出征的理想。”

    “你是怕我拖累你？”

    “怎么可能，你可是将门虎子，能助我一臂之力，我太高兴了。”

    唐袭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唐袭，字承嗣，唐通的孙子，现任密云权将军。

    唐通在顺初，曾任山海永平权将军，后来调任密云权府，从此，密云权将军这个位置上的人，都姓唐。

    其实太祖并没有授权唐家世镇密云，但永昌年间镇守地方的老功臣们，大多都能在驻地任职到鞠躬尽瘁的那一天。

    唐通去世的时候，太祖已经老了，老皇帝没有太多的精力，却对同样老去的战友们越发珍爱，所以太祖像同意了许多开国功臣的临终请求一样，同意了唐通最后的诉求——让唐袭的父亲成为密云权将军。然而，令太祖都感到惊讶和惋惜的是，唐袭的父亲上任后不久就病逝了，于是唐袭成为了大顺朝最年轻的权将军。

    唐袭沉思了很久，突然对骆忠顺说:“骆军门，不如我们在此修整久一些吧。或许晚一些到开平。”

    “承嗣，战机不可矢，我们在此迟滞，导致失期，而友军已经到了开平，届时若是因为兵力不足或者包抄难以到位，使得大战失败。”

    “我不是这个意思。”唐袭跳起来，用年轻人身体里十足的气息吼道。

    骆忠顺明白对方年轻气盛，便好声好气地说:“好吧，承嗣，你是勇者，但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唐袭坐下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安静了好半天，才重新站起来说:“骆军门，我们这一路，兵力少，距离友军远。”

    “是啊，所以我们是奇兵，更为重要。”

    “也更为危险！”

    “不错。”

    “骆军门，你说，葛尔丹若是在前方围点打援，埋伏我们。怎么办？”

    “我的斥候不是吃素的，而且，这附近，你们权府的营户，零散居住不少，他们都是忠臣，不可能附虏，但会为我们提供消息。在这里我们是耳聪目明，胡虏反而因客战而可能消息不畅。”

    “但是，万一呢？”

    “唉，承嗣，我实在是不明白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我们必须及时赶到，也完全有能力及时赶到，开平城防拖住了瓦剌，我们只要合兵一处。”骆忠顺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他发现眼前这位年轻人，全身好像在发抖，眼角甚至有一滴眼泪。

    “承嗣，你怎么了？”

    唐袭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盯着骆忠顺说:“军门，你不可能赢的，监国的目的就是派你们出来送死，你们不管几路去，葛尔丹只用一路来，他会围点打援，他会像萨尔浒那样，一路一路击败你们。”

    “你这厮怎么能这样长他人志气！”忠顺此时也怒了，不再好言好语。

    岂料唐袭的声音更响。“这是监国颖王和那些反贼商量好的！这里不是萨尔浒！这里是蓟镇！你忘了吗，你的先辈在蓟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