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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月华国(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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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据说月华国是月神的国度,城中子民将这轮霜中婵娟视为信仰。月安占了得天独厚的位置,城外流着金轮江水,城中楼阁烟雨弥漫,无一处不浪漫,无一处不雅观。

    城中揽月楼独揽一家风月,这楼极高,据说站在楼顶,伸手便可揽月,是最接近月神的地方,由此得此一称。

    此楼坐北朝南,风水极佳,楼外盛着一片如梦似幻的桃花林,不分四季昼夜的绽开,是为一抹娇烂漫暖,让这揽月楼更添三分春。庭上三个大字是月安城城主亲笔,苍劲有力,入木三分,堪称世间绝笔。

    可惜楼主志不在此,另辟蹊径,寻来了千娇百艳的姑娘装在里头,歌舞不停,日夜糜烂,还臭不要脸的称之为“雅行”,实在有辱月神之名。

    “话说这揽月楼主,年轻时闯荡九州四海,广识天下豪杰,但咱们城主是谁?那是仙榜前十的传奇!月安月扶光,慧眼识珠,那自然是有通天的能耐,让人收心留在了月安,这才成就了咱们今日闻名天下的揽月楼。”

    台上说书人说的吐沫星子横飞,底下人却不买账。

    有人不满的叫嚷道:“这些破事儿都来来回回说了多少年了?给我搭个木台子我都能上去讲了!”

    那说书人听了也不恼,嘿嘿一笑:“那咱们今日就说点不一样的——大家可知,那揽月楼主年轻时,有过那么一段不为人知的风流韵事?”

    众所周知,揽月楼主虽说坐拥揽月楼,却洁身自好得像个不近女色的柳下惠,着实使得月安的姑娘们头疼。

    见众人的好奇心都被调了起来,说书人才慢悠悠道:“那咱们今天就来讲讲,这揽月楼主与那天下第一美人——的故事。”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众人面面相觑:“哪个第一美人?”

    “还能有哪个?天下公认的可不就文青楼排榜头名的那个。”

    “神剑门的那个?不说早死了么”

    见满场窃窃私语,气氛被烘托的极好,说书人这才满意了,慷慨激昂道:“是了,正是那仙榜之首,惊鸿剑——燕红尘。”

    说书人一顿,故意吊着他们胃口,直到有人出言催促,他才喝了口茶润喉,一拍惊堂木:“那燕红尘是什么人物?那是并拥天下第一名剑和天下第一美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传说!传闻他一剑可枯万骨,一笑可动山月,只可惜红颜薄命”

    他摇摇头,继续道:“早年间,揽月楼主与这燕红尘少年相识,互生情愫,可却背于这人文伦理,迟迟不敢宣示众人,直到这燕红尘于仙魔大战中身陨,揽月楼主追悔莫及,可惜这仙人已逝,世上哪来的后悔药可寻?于是揽月楼主只好建造了这揽月楼,打造了这万人神往的销金窟,日夜买醉,发誓终生不娶,为这第一美人守身如玉。”

    台下人鸦雀无声,都恨不得把耳朵抻长六丈,凑到他嘴边听仔细了。

    他们连两位主角的面都没见过,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不论这事真假,但只骤然一听天下第一的名声,就已然叫他们心驰神往了。

    “却说两人,明明心意相通,却阴阳两隔,实在叫人扼腕长叹。”台上那说书人摇摇头,颇为惋惜的叹口气,在这时话锋一转:“但两人年少之时,不谙世事,有过不少的隐秘之事”

    燕青坐在二楼的单间里,隔着一道帘子,听得很是是津津有味。

    墨夕瞧他一壶茶一把瓜子,忍无可忍道:“你带我下山,就为了听这些?”

    燕青吐出嘴里的瓜子皮,惊讶道:“天下第一的事儿,你不好奇么?”

    墨夕道:“好奇什么?莫非台上那人说的是真事么?”

    这话不知怎的,倒是给燕青难住了。

    “这个怎么说呢,”燕青想了想,勉为其难道,“多半是胡诌八扯。”

    墨夕敏锐道:“你怎么知道?”

    燕青撇他一眼,哼笑一声:“想套我的话?就不告诉你。”

    等到那台上说书人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一声“且待明日见分晓”惊然落下,燕青这才意犹未尽地咋舌道:“着实能扯。”

    墨夕:“”

    那你还从头听到了尾?

    他纳闷道:“你带我下山,到底是为了什么?”

    燕青理直气壮道:“自然是为了陪我一同吃喝玩乐,游山玩水。不然还能为了做什么?”

    这话说得让墨夕心头升上两簇恨铁不成钢的火气来,真难为他不过十五岁,就得操这么多的心:“山你还没看够吗?燕十七,你又骗我!”

    直到把小孩逗生气了,燕青这才欠揍的正色起来:“叫哥,什么燕十七。你可知揽月楼楼顶,为何从未有人去过?”

    墨夕权当没听到前半句话,迟疑道:“因为楼太高,登顶可一手揽月”

    燕青摇摇头:“世人口传心授的传言罢了,又哪里来的什么月神,只是天上挂着的一块可望不可即的死物罢了。揽月楼之所以不许叫人登顶,是因为那高缈楼顶上,封了东西。”

    墨夕头一次听他讲起这些,几乎是全神贯注的听着,不想错过一字一句。

    燕青继续道:“揽月楼自建成之日,便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封着这东西,不让它见世——”

    “你又在这儿骗小孩玩呢?”

    一道男子声音从门口响起,生生把燕青打断了。墨夕寻声望去,只见一人立于门口,手持折扇,身着云锦金丝织线的外衣,薄如蝉翼,乍看如华灯初上般夺目,仿佛他挥一挥袖子,便有万千锦罗珠玉相奔而来了。

    而这人的长相也着实让墨夕吃了一惊——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似笑非笑的嘴唇,很是一副妖异的好长相。

    不过单单是长得好看,是不足以让墨夕吃惊的——这人长得十分有标志性,所以墨夕相信自己没记错,以前的某一天里,燕青是扮作了这个人的,还问过他好不好看。

    当时他怎么回答得来着?

    不男不女的,挺好看。

    这男人没征得谁的同意,自顾自的进来了,还瞅着燕青的脸“啧”了一声:“怎么画了这么一张脸,丑死了。”

    燕青不以为意:“挑三拣四的,谁也没逼你看。”

    男人嗤笑一声,笑得十分轻佻放荡:“你那但凡说话就要惹人烦的本事一点没退步。咱俩几十年没见了,你就对我这个态度啊?”

    这男人美得雌雄莫辩,这样放轻了语气说起话来尤像温玉暖阳,无论男女听了,怕是都要软一软骨头,可惜燕青铁石心肠,并不为其所动:“收起你那魅术,一个大男人你恶不恶心。”

    男人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凭空流出一股妖娆的邪气来,墨夕定了定神,才让自己的目光没那么粘着他了。

    这男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绕着一股桃花香,甜腻得莫名的勾人。总而言之,的确不太对劲。

    “这小弟弟是谁啊?”男人又将目光放在墨夕身上,好奇地问道,“你身边竟然还有个活物——你自己都半死不活的,这小孩可了不得。”

    什么半死不活?

    墨夕敏锐的捕捉到了这话里的关键词,燕青察觉到他的目光,便轻轻的一笔带过道:“小孩子面前说什么瞎话?”

    男人笑而不语,见他不愿多言,却也没再提了,将目光移到这面容清贵却寡言的少年身上。

    “初次见面,在下月扶光,”男人折扇半开,十分骚包的遮住了下半张脸,只漏出一双多情目,“还未请教?”

    月扶光?怎么有些耳熟。

    墨夕道:“我叫墨夕,是燕青的弟弟。”

    燕青终于想起来了该给墨夕介绍一下,指着月扶光,敷衍道,“月安城和揽月楼都算是他的,他也的确有点本事在身上。不过你不用太瞧得起他,不然他会蹬鼻子上脸。”

    他这几句轻飘飘的落下来,算是让墨夕想起来了。刚才那说书的说什么天下仙榜前十的月安城城主好像就是叫月扶光。

    墨夕迟疑道:“月城主?”

    月扶光笑意盈盈的点了个头,眼波流转间百媚横生,宛若盛极一时的春花。

    那传闻中十大传奇之一,眼前这二世祖似的纨绔男人占了其中一个,而且那闻名天下的揽月楼楼主,竟然和这城主是同一人。

    猝不及防的直面这等传说级别的仙修,墨夕忽的有些局促起来,却因为少年人那一点不可言说的小心思,又将那快漏出来的没见识兜头收了回去,只高深莫测的一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说吧,”月扶光大咧咧的坐下来,“这回找我又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儿,”燕青道,“我俩在山河村的竹舍叫人一把火烧了,现下无处可去,你那城主府我方才路过,瞧着挺漂亮的,我也不挑,你去揽月楼住几天,我们去你府上歇个脚。”

    月扶光被他这副强盗嘴脸所震惊:“你要不要脸?”

    燕青拿墨夕出来当靶子:“墨夕还在长身体,我总不能委屈他住客栈。”

    月扶光持续震惊:“那关我什么事?”

    燕青道:“哎,这话就生分了。墨夕,收拾收拾,咱们去城主府。”

    墨夕木着脸听他俩说话,觉得这十大传奇之一让他有些幻灭,又有点好奇起燕青的过去——能和这绝世的仙人如此闲话家常,仿若多年老友,那燕青又该是什么来历呢。

    若说墨夕一开始只知道燕青挺厉害,具体还不清楚,到如今也有个大概的眉目了——这人该是哪个云峰尖端的人物,总而言之,是他目前还不配接触到的。

    思及至此,即便墨夕早有准备,却还是忍不住心生不甘,只不过他惯会掩藏自己情绪,愣是没叫旁人看出一星半点的难过来。

    墨夕心事重重,奈何燕青向来不是什么体贴温柔的解语花,墨夕不说,他也感觉不到,只是觉得他兴致不高,还以为他是为了自己骗他说来游山玩水的事情生气,便哄道:“我听说月扶光新请了一个西疆的厨子,那边口味辛辣刺激,我记得是你喜欢的。”

    墨夕:“不是。”

    燕青:“嗯?”

    月扶光在一边幸灾乐祸,像是还嫌不够的添一把火道:“哟,这是把咱们弟弟的口味跟谁记错了啊?”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误会,是因为在墨夕几年前的生辰那日,燕青突发其想,决定亲自下厨做一碗长寿面。恰巧家里没了盐,他便又厚脸皮的去张大爷家里去讨。

    张大娘没在家,张大爷又老的头昏眼花,红白不分,竟然没分清辣椒面和盐,给了燕青一壶通红呛鼻的辣椒面。

    燕少爷十指不沾阳春水,也没看拿到手的是盐还是糖,一股脑的往面里放。

    一碗红的吓人的长寿面就这么让他端了出来。

    燕青破天荒的进这么一次厨房,柴米油盐不分,看到红汤居然也没觉得不对劲。

    而墨夕原本快要脱口而出的一句“这是给人吃的吗”,在看到燕青期待的目光下也憋了回去,最终默默的把一碗面都吃完了,吃的面红耳赤,面汤也没剩下,肚子疼了半宿也没跟燕青说。

    还是燕青后来尝了一口,才知道自己放的是辣椒,但又因为墨夕一声没吭,所以燕青理所应当的以为,墨夕是喜辣的。

    墨夕也是后知后觉,忙不迭地道:“西疆那边的辣偏酸,我我吃不惯。”

    燕青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这才让墨夕的胃安安稳稳的逃过一劫。

    月扶光没看成好戏,颇为遗憾。

    “放心,不白住你的,”燕青放下茶盏,下巴微抬,朝着楼下扬了扬,“往西南方向看。”

    月扶光冲着他说的方向看过去,盯了半响,冷笑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

    墨夕不明所以,跟着他往下看去,只见一道灵活的身影穿梭在人群之中,最后在出去前一回头,才看清他的模样。

    正是城墙上挂着的那副画像中人。

    燕青好奇道:“一个不到玄境的小修士,偷了你什么东西,你要全城通缉?”

    月扶光摆摆手:“三言两语说不清——我去把人抓回来。”

    话音未落,这人便凭空消失了,只余一点沾着贵气的残香余留在空气中,闻着甜丝丝的,像花香。

    墨夕又见了一次这顶尖修士的神通广大,忍不住又出神起来。

    燕青不愿意说,他就不问,他不愿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似的,生活在燕青的羽翼下又怀着诸多不满,他不能因为自己那所谓的自尊心而嫉世奋俗,那样对于燕青太不公平了,却也又不安于现状的想:自己什么时候能像这人一样,来去不受拘束。墨夕心下顿时生出一股无所适从的茫然来。

    不过若是说修仙面前可不就有这现成的一个么。

    墨夕小声道,“哥,你能不能教我修道?”

    “哥”这个称呼,一般只有在墨夕有事求着燕青了,才会出现在两人之间。他性子看似冷淡,实际上却是有点傲的,所以燕青十分受用,所以基本上这个字眼一出来,燕青就已经妥协大半了。

    可惜后来墨夕大了,也不再什么事都依靠他,所以这称呼又从“哥”成了没规没矩的“燕十七。”

    燕青没想到墨夕会为了这事儿改口,美滋滋的想:以后教他一天,就得听他叫一天的哥。

    但他面上还是大尾巴狼似的,犹犹豫豫的点了头:“罢了,看你有那么一点天赋,勉强指点你几下也不是不行。”

    墨夕藏起了自己的隐秘心思,乖巧道:“谢谢哥。那等到了城主府,就教我修道心,好不好?”

    燕青让他这略带撒娇的语气喊得晕头转向,迷迷糊糊的全点头应了下来——别管三七二十一,墨夕这时候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墨夕笑了笑,隐去了眸中晦暗不清的神色。

    月安以月神为信仰,以美为荣,是以这月安的城主府的确别是一番景色,与月安城主穿金戴银的暴发户风格大相径庭,高楼砖瓦鳞次栉比,窥窗映竹,玲珑奇巧,若说这里为仙人所居的楼阁,怕是也没人不信。

    这天煞的月扶光,也不知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似乎听见了某人在心里骂他,月扶光回来的十分快,与燕青前后脚的进了府。

    “怎么,人没抓到?”

    月扶光脸色不大好看,漂亮的桃花眼上也沾惹了三分火气:“别提了,遇着个不该遇着的人,晦气死了。”

    说着,他还尤嫌不够,“啪”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像是要把身上的晦气全扇去。

    直到他冷静下来,才抬眼看着燕青:“那小孩不在,说罢——找我到底什么事儿?”

    燕青也不墨迹:“我要去一趟揽月楼顶。”

    月扶光闻言,先是一愣,然后凑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纳闷道:“没发病啊,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燕青没理他:“我就通知你一声。”

    月扶光见他表情不像是做玩笑话,也跟着收起了笑:“你认真的?”

    燕青懒得回答。

    “且不说那上面封的是什么,”月扶光皱起眉,“就以你现在的状态怕是第一层禁制都破不过去。”

    燕青大言不惭道:“我什么状态?我就是缺条胳膊少条腿,你那破楼我也说上去就上去了——这次找你不是为别的,若我折在上面了,你替我照顾墨夕,要是他想修道,你多看着点,别让他走歪路。”

    月扶光直言不讳道:“没门,你要死了,我就把那小子剥皮抽筋,卖到勾栏院里做小倌。”

    燕青权当他放屁。

    “怎么突然想起要去那儿?”

    月扶光沉默许久,忽然开口问道。

    燕青捻了捻茶水上浮出来的细沫,漫不经心道:“我在山河村,遇上了几个神剑门的小弟子,跟着他们出来的长老,以前与我说过几句话。”

    这话一出,月扶光便又蹙起眉道:“那不就是说,整个神剑门都知道了,你还活着的事儿了?”

    燕青道:“差不离吧。”

    那这个事儿的确是有些不好办了。

    月扶光又想了想:“哎,要实在不行,你就回去呗,顶着你那张脸去卖个惨,谁会不偏帮着你。”

    燕青懒得搭理他。

    他伸出一只手,探向燕青的耳后——那里是一处小开关,连着盖在燕青脸上的这张浅薄的面具仙器。

    这动作稍显暧昧,燕青却半阖着眼,不躲不避任由他去了。

    盖在他面上的人皮缓缓落了下来,漏出后面一张脸来。

    万春相荣,若丹彩灼目。

    即便月扶光认识他百年,再次见到这张脸,还是忍不住呼吸一滞,移开目光,不敢再看。

    月扶光暗骂自己为什么手欠,老老实实地服软道:“您还是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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