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京城之火
他的思绪回到现实，月亮清冷的光辉依然洒遍大地。
“事后，陛下也曾想为镇抚司添置更多护卫，还让我出行都带着他们。”陆绎苦笑着说，“但大司马和丞相都没有此等待遇，我又怎敢接受？”
他望着天上的星星，像是在对星星说话，“另外，你也应该明白，查案更多时候需要突然行动，若我动辄带十几人出发，弄出的动静也够打草惊蛇了。”
说完，他举起酒坛喝了几口，喝完用手背利落地擦了下嘴边的酒渍。
“你说得有理。”沈宴点头，跟他一样也望向天空，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看到今夜的烟火了吗？那是小殿下送给陛下的礼物。”
陆绎点头，“看到了。”
锦衣卫虽身在暗处保护，但他仍然能看到璀璨的烟火。
身为锦衣卫，京城中再怎么热闹非凡都与他无关，他只能守卫这种热闹。
沈宴问完，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听到陆绎语气中的落寞，他连忙说道：“陆绎，我不是故意……”
“无妨。”陆绎打断他的话，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转过头来对他说道：“就当你替我去看了吧。”
他已经习惯了守护的角色，如果真的让他去参加京城中的宴会，他才会真的不适应。
可是，说实话，他还是有些羡慕的。
沈宴一怔，随即笑了，“好啊。”
他放松下来，抬头看月亮。
陆绎也微笑着望向远处，仿佛天空中有烟火，也好像在回忆当时烟火的美丽。
突然，他眯起眼，“远处好像有火光。”
“这不是很正常吗？今夜万寿节，百姓们休假在家，都在庆祝。”
沈宴还在沉浸地赏月。
“不对，还有浓烟。”陆绎的语气很坚定，引起了沈宴的注意，他低头顺着他的视线眯起眼望去，发现真的有浓烟。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走水了！”
两人立即转身跳下屋顶，孟青正尴尬地不知该如何是好，看到陆绎他们下来，像看到救星一样小跑上前，“同知，沈公子，你们……”
“京城中有地方走水，你立即回去召集锦衣卫，在镇抚司门口等我。”
孟青一脸震惊，随即回道：“是！”
说完看了一眼季英，就转身跑开了。
季英也是非常惊讶，他看着沈宴，“公子小心。”
沈宴点头，“放心，你回去跟母亲说一声。”
季英看了陆绎一眼，转身离开了。
两人骑上陆绎的马，快速向城门奔去。
陆绎作为锦衣卫同知，原本需要一整夜都要驻守京城，可是事态紧急，他预感到这场火不简单，于是他不知从哪里召出来一个锦衣卫，让她传信金方时。
沈宴再次在心里感叹锦衣卫的神秘和无处不在。
赶到镇抚司时，孟青率领一众锦衣卫，他们手里的火把照亮了黑暗。
“跟我走！”
“是！”
陆绎骑马走在最前面，沈宴骑上另一匹马，前去金麟卫总部。
黑压压的锦衣卫在黑暗中有序前行，陆绎拿出锦衣卫令牌，城门守将看过后就让放行，又说道：“末将已向宫里递了消息，没想到陆同知的动作这么快。”
陆绎没空搭理她，只留给她扬起的尘土。
陆绎走后，她朝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随后派了一个人出去。
陆绎当时没有仔细观察守将的神情，收起令牌就带着锦衣卫向目标奔去。
顺着浓烟和冲天的火光，陆绎的神情愈加沉重。
锦衣卫的手中拿着火把，照亮着前行的道路。
火种代表了光明，但也可以带来灾祸。
这所宅子虽然在京城里，但地处偏僻，处在京城一隅，周边没有住户，但是有皇帝指派的护卫看守。陆绎带着锦衣卫无法走小道，只能走大路，所以在路上费了许多时间。
到达后，陆绎下马，门口的护卫看到他抱拳道：“陆同知。”
他指挥一队锦衣卫和护卫一起守住宅子周围，刚要进去救火，孟青就抓住了他的手臂，“同知，你身体刚恢复，还是我去吧。”
陆绎停下脚步，他想了想，他现在冲进去，如果真的遇到什么高手，很可能成为拖后腿的那个。
他点头，“让他们小心些，你也是。”
“是，同知放心。”
说完，孟青提起水井边的一桶水，往头上浇了一通，冲了进去，其他锦衣卫也跟她一样打湿了衣服，提着水桶，跟着她冲进了火场。
他快步走进院子，耳边都是叫喊声和哀嚎声。
他看到护卫正在奋力救火，正在指挥的护卫首领认出他来，连忙跑过来行礼道：“陆同知，属下失职。”
“先别说这些，怎么起的火？”
“回同知，今夜住户们的庆祝活动结束不久，我们中就有人发现了宅子里出现不寻常的火光和浓烟，确认走水后就马上开始了救火，同时把住户们解救出来。”她很为难地说道，“至于如何起的火，属下实在不知。”
“我们人手不足，还要守着宅子，所以救火速度很慢，多亏陆同知及时赶来。”
陆绎皱眉，有些焦急地问道：“你知道里正住在哪里吗？”
首领略一思考，回道：“属下知道。”
他们穿过火光和浓烟，好一会儿才找到了首领说的房间。
两人刚要走上前，门前的一根柱子被烧断，眼看就要砸下来，陆绎眼疾手快，拽着首领快速闪到一边。
首领缓过神，说道：“多谢陆同知。”
陆绎定睛看了眼房间，发现门外上了锁，于是大喊道：“孟青！”
孟青听到声音，立即带着几个锦衣卫赶了过来。
她隔着大火观察，“门上了锁，得把它撞开。”
说完，她就低头寻找，然后她提起水桶，泼灭了刚才那根掉下来正在燃烧的粗木头，跟几个锦衣卫一起抬着它用力撞开了门。
孟青率先冲了进来，看到一个女子身上披着浸湿的被褥，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两人蹲在没有家具的角落。女子用一团打湿的布捂住口鼻，而另一只手用湿毛巾捂住了女孩的口鼻。
孟青抱着那个女子，一个锦衣卫抱着孩子，小心地低身跑了出来。
随后，其他锦衣卫抬着水桶冲了进去。
孟青和跟她一起的锦衣卫的脸上都染上了灰，那个女孩被吓得直哭。
“把他们和救出来的住户带到院子里，远离房屋。”
“是。”
片刻后，陆绎突然敏锐地捕捉到刀剑的声音。
其实这声音在他寻找房间时就已经有了，只是他刚才神经紧张没注意。
很快，他确定声音从屋顶传来，可是火势过大，他无法上去，因此他只好在地面空旷处往上看着。
在火光产生的朦胧中，他发现两人都着一身黑衣，且束发上都无冠，根本无法靠衣着装束分辨。
一束火苗窜了上来，他连忙躲避开，然后抬头继续观察。
火光映照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孟青看到他站在那里往上看，于是赶了过来，看清后想上去把他们抓下来，被陆绎阻止，“你上去就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而屋顶已经不能再承受过重，仅凭你自己无法敌过他们。”
“好吧。”
孟青只好跟其他锦衣卫继续救援。
月下，两个人影纠缠交错。
很快，陆绎注意到其中一人好像瘸着腿，另一人好像注意到了地面上的他，很快将那个瘸腿的人刺伤，同时甩了一枚暗器下来，然后趁那人逃走追了上去，消失在了陆绎的视线里。
那枚暗器穿过火光奔他而来，他闪避躲开，回头却只能看到空旷的屋顶。
他看向他们逃走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戴上手套，找到了那枚暗器，蹲下来把它捡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后，火被熄灭了，因为发现和搜救及时，加上住户们刚结束庆祝活动还未入睡，因此大多都被救了出来，只有几人受了伤。
“里正”一直低着头，加上脸上有烟灰，别人都没认出她来。
陆绎把她叫到一边，压着声音问道：“怎么回事？”
“回同知，纵火之人将那个房间的门窗都锁住了，然后把房间点着，火势蔓延，殃及了整座宅子。”
“属下没有参与救援，实为失职。”
陆绎摆摆手，“你有任务在身，辛苦了。”
“同知言重了，这本就是属下份内之职。”
陆绎看着她点点头，“去休息下吧。”
“是。”
随后，他把乡亲们召集起来，又询问了他们，他们都说自己的门是反锁的，而且从里面拔了锁就能推开。
他们的话可信，因为如果他们的房间也被从外面锁住，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逃出来，很可能葬身火场。
看来，真的是上钩了。
“呜呜呜，爹爹，我们是不是又要搬家了……”
一个孩子抱着她父亲哭着，老人们被中年人搀扶着，阵阵叹息。
陆绎和孟青看着他们，望着眼前的断壁残垣。他们今夜刚看过宫里的金碧辉煌，就要来拯救这座宅子。
所有人都很消沉，本该是欢庆之夜，他们却失去了家。
那轮明月依然悬在空中，它的光辉普照大地，让这座宅子显得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