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我是你信任的人吗
作为锦衣卫，保守案件机密是她的职责之一，即使对方是自己信任之人。除了这个原因，孟青也有私心——她不想让他牵扯进来。
季英也听出了她在刻意隐瞒，但是自家公子就是干这个的，他也明白有些事他不能问也不该知道。
听完她的叙述，季英点了点头。
“公子先前确有不对的地方。”季英说道，“但是他们能结为朋友，想必是把这些都说开了。”
“公子说得对。”孟青赞同道，“如此，我们也不必担心了。”
季英点头，可是他总觉得忘了什么。
片刻后，他想了起来，问道：“你方才说，对信任的人才会交出后背？”
孟青一愣，还在想该怎么重新提起，结果季英先提起来了。
“……是，怎么了？”
孟青微笑看着他。
季英有些纠结，最后还是问道：“那我可以理解为，我是你信任的人吗？”
她没想到季英会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又是一阵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孟青站在他面前，背对着凉风，像是他的避风港。
季英仰视着她，试图从她脸上分辨出与他相同的纠结。
突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
他在心里笑自己愚笨，竟然想从一个锦衣卫脸上看出她真实的表情，真是异想天开。
孟青看到他低头才回过神，她显露出慌张，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想到了他的问题，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下一秒季英就听到头顶传来她的声音：“是。”
声音坚定且认真，仔细听还带着一丝慌张。
季英低着头，却睁大了眼。
他慢慢抬起头，“你说真的？”
孟青看他眼神发亮，不禁笑着点头说道：“真的。”
“你……不介意我先前对你说的那些话？”
孟青想了想，觉得没什么，“那都是误会，我不介意，况且都过去了，误会也解开了。”
季英点头，说道：“话是这么说，但我还是要对你道歉才是。”
说完，他对她弯腰行礼。
孟青一把拦住他，“我知道就行了，不用这些礼节。”
“好。”季英笑了笑。
孟青一愣，看呆了似的，“你笑了。”
“还是头一回看你笑。”这么说着，她的嘴角也跟着上扬。
季英闻言迅速收回笑容，严肃地说道：“那我要跟你说说我很介意的事。”
孟青回过神，眨眨眼，“何事？”
“不许叫我小公子。”
孟青愣了下，下意识想笑却被他瞪了回去，只好点头说道：“好，好。”
“我很严肃地说这个问题，就是因为这个我才对你很有意见。”
“我也很严肃……什么意见？”孟青原本捂嘴想笑，听到“意见”奇怪地问。
季英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说出来了：“就是因为这个，我觉得你是孟浪之人，才看你不顺眼。”
“啊？”孟青一脸不可置信，“这个称呼不是很常见吗？”
“在我看来，很是轻佻。”
孟青被噎住，最后妥协：“好吧，我以后注意。”
听到她有些失落，如果她是一只小狗，仿佛都能看到她的耳朵垂了下来。季英不知该说什么，他想起刚才孟青的话，于是微笑着说道：“谢谢你迁就我。”
孟青被他笑猛然一击，眼睛亮亮的，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轻浮，干咳了两声后问道：“那公子现在对我也是信任吗？”
“嗯……有待考量。”
孟青有些失意，不过仔细想想符合常理——陆绎之前毕竟还设计骗过沈宴，对他们有所防范是应该的。
“不过，我们的关系肯定是上了一层。”
孟青以为自己成功了，期待地看着他，结果听他说道：“那以后我们就是姐妹了！”
说完，他还拍了拍她的胳膊。
孟青皱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妹？”
“怎么了？”季英抬头问道，“你不喜欢？那也可以是兄弟嘛！”
季英还在笑着拍她的胳膊。
“兄弟？！”孟青直接原地石化。
巨大的黑幕上悬着一轮明月，陆绎找的这个位置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月亮。
两人的背影在月下隔着一坛酒，晚风吹过，让人倍感舒爽。
“这真是个醒酒的好地方。”
沈宴望着月亮说道。
“也是喝酒的好地方。”陆绎喝了一口酒，接着说道。
沈宴向月亮伸出手，陆绎看着他的手，也伸出了手，两人的手指触碰，把明月围了起来。
沈宴的手虽没有陆绎修长，但也骨节分明。
沈宴感受到手指的触碰，猛然抽回了手，“你干什么？”
陆绎笑起来，“不干什么，就是觉得明月应该被捧在手心。”
他的笑染上了月色，更显少年气。
沈宴皱眉看着他，“你怕是喝醉了吧？”
陆绎没有回答，又喝了一口。
沈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了一会儿月亮，问道：“被绑架之后，你曾后悔调查了吗？”
陆绎一笑，回道：“不曾。”
“若是后悔，我也不会调查至今了。”
沈宴点头，喃喃道：“也是。”
“怎么，”陆绎转过头，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你好像很担心我？”
沈宴嘁了一声，“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是担心万一你出了什么事，这案子就都压在我身上了，那不得累死我？”
陆绎看着他笑了笑，转而望着月亮说道：“其实，我挺感谢那次绑架，因为它让我坚定了查案的决心。”
“为何？”
“这说明我调查的方向是正确的，而且查到了关键。”
他看着沈宴，笑着说道：“这难道不令人振奋么？”
沈宴眨眨眼，觉得他说得有理，同时不禁流露出佩服。
他望着明月，想起陆绎上午找他的事。
沈宴和陆绎分别作为金麟卫和锦衣卫，不用参加接见使团的仪式——其实是他们从根本上只是侍卫，不能上殿。
一个身影灵活地从高墙翻了进来，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地时几乎没有声音。
沈城人在宫中，府内的守卫加强了不少，他只能绕开那些守卫，从后院翻墙而入。
沈宴正在练剑，他想把心里的怒气都凝聚到剑上，剑锋划破空气，一个剑花后，他将剑直直甩出，钉在了面前一棵树的树干上，树叶随之落了一地。
片刻后，他身后的院墙传来异常。
沈宴听到动静，快速拔出剑，转身对准目标。
待看清来人后，他还是保持着对峙的姿势，问道：“怎么是你？”
他的剑直指陆绎的喉咙，树叶飘落在他们的身上。
听到他语气中明显的嫌弃，陆绎依然带着微笑，同时两指并拢将剑锋拨开。
“堂堂锦衣卫同知，竟也学翻墙这种小人行径。”
沈宴冷哼一声，想继续练剑。
“抓的惯犯多了，便也跟他们学了几招。”陆绎开玩笑道。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院子在这儿？”
“整个沈府只有沈公子这里频频传来练剑的声音，我想听不到都难。”
“陆同知狡辩的功夫真是见长，怕是暗中调查了不少吧？”沈宴斜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要是有事，陆同知派人送信即可，为何要亲自来？”
“若我派人送信，沈公子见是我的信肯定会拒收，沈府守卫严密，若再被沈大人得知，我岂不是百口难辩？”
沈宴用侧脸对着他，一副随时撵人的架势。
陆绎笑了笑，眼里露出狡黠的光。
“我知沈公子如今不想见我，可是此事事关陛下和大渊，只能由我亲自来说。”
他的语气神神秘秘，沈宴想了想，最后不给好脸地说：“进来说吧。”
陆绎不露痕迹地笑了笑，他就知道在他面前只要提陛下肯定没错。
但是，好用是好用，就是感觉别扭。
不过，只要能让他同意跟自己说话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陆绎这么想着，两人已经坐了下来。他问道：“到底什么事？是陛下有何吩咐吗？”
“沈公子莫急，陆某一路坎坷来到贵府，还未饮上一杯茶润润嗓子，贵府待客之道有待考究啊。”
沈宴皱眉，瞪了他一眼，拿起茶壶就给他倒了一杯茶，“砰”地一声墩在他面前。
看着他不耐烦的样子，陆绎没说什么，拿起茶杯品了一口，随后惬意地说道：“果真如沈公子所说，确是好茶。”
看他更来劲了，沈宴一拍桌子，“你到底说不说？不说就……走！”
陆绎知道他口里的“滚”字没说出口，于是“苦口婆心”地说道：“沈公子不必委屈自己。”
“你……！”
陆绎看到他的拳头已经蹦起青筋，于是微笑着说道：“沈公子莫怪，陆某现在就说。”
随后，他跟沈宴复述了一遍皇帝口谕。
“联合抓捕？”
陆绎点头，故作认真地说道：“沈公子，我想我们又要合作了。”
“合作？”沈宴嗤笑一声，“陆同知真的觉得我们现在还能合作吗？”
“能。”陆绎一本正经地答道。
听到陆绎说得斩钉截铁，沈宴看着他问道：“为何？”
“就凭我们都是为了大渊。”
沈宴一怔，垂眸道：“为了，大渊……”
“我知道沈公子心怀社稷，这从你查案时的努力就能看出。”
“社稷之根本为民心，而我们所做所想都是为此，这难道不是目的相同吗？”
“目的相同的人，无论如何都会找到合作之法。只不过我们的目的很特殊，那就是协助陛下开创一个属于大渊的盛世。”
沈宴沉默，应该是在思考他的话。
说实话，在看到陆绎的那一刻，他以为他是来道歉的，但没想到他带来了皇帝口谕。
片刻后，他抬起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陆同知所言，正是我心中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