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户部尚书的转变
金方时离开后,白昭坐在椅子上思考。
柳云生坐在旁边,言辞恳切,“尚书,万不可再犹豫了。”
白昭的右手紧握着椅子扶手,依然沉默着。
柳云生见她如此,就继续说道:“尚书,您已经迈出了这一步,若止步于此,他们就会对户部群起而攻之,到时我们就真的成了众矢之的,陛下也会对我们失望。”
她的话无疑直击白昭的心门,白昭抬起头,望向前方,“云生的话真是醍醐灌顶。”
“你说得对,本官不能失信于百姓。”
她看向柳云生,“云生,你可愿助我?”
柳云生一愣,“尚书不怪下官出言不逊即可。”
白昭笑了笑,站起身拍上她的肩膀,“你刚才直言进谏的劲头都去哪了?”
“本官不是不敢面对错误的人,做错了就要改正。”
柳云生抬起头望着白昭,听她说道:“若本官当时真的将此事隐瞒下来,整个户部恐怕都要跟着本官遭受灭顶之灾。”
“本官差点就违背了和你的诺言。”白昭自嘲地笑了笑,转头看向柳云生,“既然你说你出言不逊,那就把它们抵消了吧。”
柳云生望着她,眼里的钦佩逐渐恢复,起身郑重地行礼回道:“尚书豁达大度,下官愿追随尚书。”
“好。”白昭欣慰地微笑。
“臣拜见贵君。”
丰兰息正认真地擦着剑,抬头看了一眼,爽朗地说道:“不必多礼。”
“谢贵君。”
他看向沈宴,“这位是……?”
“回贵君,臣是金麟卫十四千户沈宴。”
“你母亲是沈尚书吧?”
“……是。”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沈城母子先前特地去了一趟大司马府,也都知道他们是去赔罪的,只是迫于沈城吏部尚书的权势,没有敢在明面上议论的。
沈宴看到丰兰息的时候才想起他是大司马的儿子,不禁紧张起来。
丰兰息看他紧张,笑了笑说道:“本君不会为了先前的事而为难于你,相反,本君还很佩服你们母子。”
沈宴有些意外,丰兰息的话让他有些无措,只能回道:“贵君过誉了。”
陆绎看到气氛有些尴尬,适时说明了来意。
“如此一来,也不枉我费力出宫去追他回来。”
他收剑入鞘,问道:“陆同知,你打算怎么办?”
“臣想再次验尸。”
沈宴一听到验尸两个字,鸡皮疙瘩又起来了。
而且先前他听陆绎说,这具尸体被泡在井水里好几天,面容已经模糊。
想到这,他已经想吐了。
丰兰息疑惑地看着他,想到他的办案能力,就同意了,“跟本君来。”
丰兰息向他们递来口罩,三人戴上后,他推开冰室的门,冷气扑面而来,即便是大夏天,沈宴也感觉一激灵。
室内确实气味扑鼻,但不是尸臭,是另一种浓烈特异的略腥的气味。
陆绎看到尸体旁边的大香炉,说道:“有劳贵君费心。”
沈宴皱着眉闷声问他:“这是什么味道?”
“麝香燃烧的气味。”
“麝香?”
他惊讶地看着那个香炉,他也见过掩盖尸臭的办法,但是气味这么浓烈的还是第一次见。
而且,在后宫麝香不应该是禁止的吗?
“这个是陛下允许的,二位大人莫要多想。”
丰兰息掀开白布,沈宴立即把头别向了一边,余光却瞥到了尸体的脸。
陆绎再次仔细观察着尸体,丰兰息期待地问道:“陆同知是看出什么了吗?”
良久,陆绎才站直,摇头道:“没有。”
“那,陆同知的意思是,无法查到杀害玉清的凶手了?”
丰兰息有些失望。
陆绎知道丰兰息一定是到现在还没有通知死者家人,想起他看着玉清尸体时的愤怒和摆脱他调查时的期待,他感觉很惭愧,低头说道:“臣此来是为了确认的。”
他行礼道:“多谢贵君的配合,臣定会尽力寻找凶手,还您一个交代。”
丰兰息看到他这么认真地对待自己的委托,握住他的手说道:“陆同知不必言谢,只是本君也想尽快知道凶手罢了。”
他又想起了什么,说道:“听闻陆同知前几日卧病,两位大人都需注意身体。”
“多谢贵君关心。”
离开兰坤宫后,沈宴的心情很好,“兰贵君性格直爽,还很贴心,与他交友一定很好。”
“在这深宫之中,若没有任何背景,像他一样的男子恐怕是存活不下去的。”
“陆绎,你怎么成天跟个老头似的,说话这么丧气?”
沈宴对他的话很不满意。
“沈公子或许没有见识过这世界的真实,若是见识到了就不会这么问了。”
沈宴很疑惑,一时想不明白他的意思,“你在说什么?难道我看到的都是不真实的吗?”
陆绎望向天空,沉声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沈公子的眼睛虽然明朗,但是内心恐怕被其他遮掩住了,无法看到这真实的世界。”
沈宴皱着眉,陆绎转头望向他,“沈公子可愿与我一起去看这世界的真实?”
沈宴一脸懵,“什么?”
“沈公子放心,我不会把你拐卖的。”陆绎笑了笑,“毕竟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沈宴看着他的脸,莫名又想起在兰坤宫殿前他说的话。
“我不骗你。”
他的这句话连带他当时认真的表情在他脑海里不断回旋。
陆绎略高于他,他面对陆绎时需要微微抬头。
面对未知,沈宴还是有些害怕的,可是脑海里陆绎的话和表情让他莫名安心,就像他在殿前看到他的背影一样。
他回过神,惊讶于自己的想法,慌乱地低下头。
陆绎歪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沈宴整理好心绪,“我跟你去。”
陆绎露出了微笑,“好。”
“什么时候?”
“这还要看等我的请求是否能通过。”
沈宴很迷惑,“啊?”
“孟青他们可能搜出来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陆绎很自然地岔开了话题。
“……哦,那快走吧。”
随后,沈宴站在陆绎的马旁边,一动不动。
他实在不想跟他再骑同一匹马——真的很不适应。
“沈公子为何不上马?”陆绎看他为难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难道还要让我再来一遍么?”
沈宴立即回想起陆绎把他拽上去的动作和自己侧坐在马上而两条腿摆荡在外面的情景,神经如同被电击了一般紧绷,立即翻身上马,动作利索得让陆绎都懵了片刻。
在这之前,沈宴一直是像其他官员一样步行进宫,也没觉得有什么,但是骑了一次陆绎的马,他就觉得如果陆绎骑马而自己步行会显得自己很可怜。
这到底怎么回事?
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受到这种心理驱使,再加上陆绎的言语撩拨,他的自尊心作祟,才最后决定上马。
比起再被陆绎抱起来,他宁愿自己上马。
看着他的动作,陆绎觉得他像一只炸毛的小猫。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沈宴被他盯得有点不耐烦,催促道。
陆绎踩上脚蹬,手扶住马身就飘了上来。
他伸手越过沈宴的腰,拉住缰绳,沈宴虽然有点不适,但也不至于反感,就没说什么,只是目视前方,只当腰间的手臂不存在。
“没想到沈公子还会欲拒还迎啊。”
陆绎比他略高,说话时的哈气正好吹在他耳边,让他直起鸡皮疙瘩。
他不回头也能听出来这句话里的嘲笑。
他咬着后槽牙,闷不作声地把手伸到了陆绎的大腿上,狠狠拧了一把。
“嘶……”疼得陆绎吸了口冷气。
他皱起眉,有些责怪道:“沈公子,我还在病中,你怎么不照顾我,反而还对我出手?”
“你自己找的!活该!”沈宴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大骂着,“快走!要不然我就下去自己走!”
说完就侧身想下去,陆绎一看他是真生气了,连忙赔罪:“沈公子说得对,是我自找的。”
说着还用手臂夹紧他的腰,“沈公子就这么下去,旁人就会说我不照顾同僚。”
“沈公子知道的,那些言官惹不起啊。”陆绎说的时候还有些可怜兮兮。
沈宴瞥了他一眼,“呵,还有人能说得过陆同知?”
视线下移到腰间,语气严厉,“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陆绎立即松开手臂,笑了笑,“抱歉,刚才是怕你一着急摔下去才这样的,沈公子莫怪。”
沈宴懒得去计较了,反正都是男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驾!”
耳边的风再次加快,很快就出了皇宫,到了集市。
人们还是奇怪地看着他们,但是这次沈宴就当没看见,强迫自己去看那些杂耍。
“沈公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沈宴虽然正在看杂耍,但是心思全不在那上面,陆绎一说话他就反应过来了。
陆绎能感受到他的身体猛地一僵,可是沈宴还是原来的语气,“我能有什么事?骑好你的马吧,别撞了人!”
他能听出来,沈宴试图用骂人掩盖慌乱。
沈宴心里很紧张,如果被他知道皇帝嘱咐自己的事竟然仅仅是照顾他,他肯定会嘲笑自己的。
他甚至都想好陆绎会怎么嘲笑他了:“哈哈哈哈,陛下竟然给你安排这么容易的差事?你果然没什么本事!没事,我知道我是陛下的宠臣,你也可以把我作为榜样继续努力啊!”
他越想越恼怒,攥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