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同骑
沈宴的视线下移到他伸出来的手上,右手已经握成了拳。
他仰头盯着陆绎,果断拒绝,“我宁愿跑着进宫!”
说完转身就跑了起来。
可是下一秒他的身体就腾空而起,陆绎搂住他的腰,把他拽上了马。
孟青在后面刚要走,就看到了这一幕,她也瞬间睁大了眼,同时也很奇怪。
这种动作不应该发生在女男之间吗?虽然同知说他们是朋友,可是……朋友之间也会这样的吗?
她挠挠后脑勺,觉得搞不懂,就出发去凌云阁了。
沈宴万万没想到陆绎会来这么一出,所以才没有丝毫防备,就这么被拉了上来。
整个拉拽的动作过程极其短暂,没等沈宴反应过来就已经跨坐在了他的前面。
他在马上挣扎着,用手肘用力往后捅了一下,却被陆绎一把接住,而后低头在他耳边说道:“沈公子莫要乱动,摔下去就不好了。”
自己被他圈在怀里,耳边还传来他的气息,沈宴瞬间打了个激灵。
陆绎的一系列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沈宴瞪着眼,愤怒道:“放我下去!”
说时已经把两条腿摆到了一边,意图跳下去,但是上半身却被陆绎紧紧箍住。
陆绎看着他别扭的样子,笑了笑,“既然沈公子喜欢这个姿势,那就坐稳了。”
“驾!”
陆绎左手抱住他的腰,右手猛地一勒缰绳,马蹄后就激起了烟尘。
沈宴侧着身子,突然的前进让他猛然一惊,身体也跟着前倾,幸亏陆绎的手搂住了他的腰。
同时,本能反应下,他为了保持平衡,只能拼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于是,下一秒陆绎就感受到自己的腰间突然传来一股力量。
他骑马的动作顿了一下,腰间也僵住了。
他微微低头瞥了眼正胡乱扯住自己腰带的沈宴,嘴角不起眼地上扬,而后抬头继续前进。
两人穿过集市,许多行人都向他们投来惊奇的目光。
那些行人在快速行过的风中一闪而过,可是沈宴也清楚地看到了他们的眼神。
沈宴侧坐在马上,两人正相互搂住各自的腰,他的两条长腿随着骑马的颠簸而摇摆,像风筝的尾巴。
这么被其他人盯着,沈宴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很快转为了恼怒。
他抬起头,想怼着他的脸骂,却只能看到陆绎的下巴。于是他想坐直身子,但陆绎却突然收紧了抱住他的腰的手臂,他不禁耸身,结果撞到了陆绎的下巴。
“嘶……”
两人同时吃痛,沈宴一手捂着头,忍了一路的火气终于爆发:“陆绎!”
“我说了,沈公子莫要乱动,否则我们两个都会掉下去。”
陆绎皱着眉望着前方,忍痛说道。
沈宴咬牙切齿地望着他,并不想忍一时风平浪静,更不想退一步海阔天空,于是另一只手在陆绎的腰上狠狠掐了一把。
他明显地感受到陆绎的身体抖了一下,可是自己的腰还是被他牢牢地抱着。
陆绎的眼神暗了暗,声调低沉地喊道:“驾!”
身下的马立即就加快了速度,惹得沈宴再次大骂:“我去,你慢点啊!”
他的长腿摆荡得更厉害,使他不得不抱紧陆绎的腰。
陆绎感受到他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如果被沈宴看到他还在笑,肯定又要骂他。
县衙距离皇宫也不算很远,但是沈宴却觉得度日如年。
明明是坐在马上,他却觉得自己像飘在海上的船,在海浪起伏中前进。
终于进了宫,陆绎勒住马头,低头看向怀里的沈宴。
沈宴发觉耳边的风停了下来,便逃离般的松开了陆绎的腰,从马上滑了下来,动作快得其他人都没有看清。
落地的那一刻,他才再次感受到自己的腿的存在。
陆绎也下了马,随后把马交给了侍卫。
“走吧。”
陆绎回来对沈宴说,却看到他耷拉着脸,不自觉就放缓了语气,“沈公子,我为我的行为道歉。可是,你方才也算是报复了吧?”
他指的是在刚才马上沈宴掐了他的腰一把,而且力度还不小,现在他的腰还隐隐作痛。
沈宴瞪着他,“我明明自己可以骑马到皇城的……”
“但是你只能步行进宫,那不是浪费时间吗?”
陆绎打断他。
金方时看到那匹马,又看了看两个人,立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可是她视若无睹,走过来说道:“二位大人快请吧,陛下在里面等着呢。”
陆绎闻声转身,笑着点头,“我们这就进去。”
沈宴瞥了眼他的腰,觉得确实是自己出了一口气,心中暗喜,面上却冷冷地说道:“快走吧,陛下还等着我们。”
“沈公子请。”
沈宴也没让,直接走在了前面,陆绎很快就跟了上来。
金方时看着这两个人,觉得有些奇怪,但想了想又觉得没什么,毕竟都说他们二人不和已久。
进殿后,两人行过礼,裴瑾看了看陆绎,发觉他气色不错,微笑着对沈宴说道:“沈爱卿辛苦了。”
沈宴苦笑,“多谢陛下体恤。”
陆绎看着他们两人的来往,觉得有些奇怪。
他转头看向沈宴,发现得到皇帝赞扬的他并没有多高兴,反而还很失落。
他微微皱眉,他们刚才突兀的对话让人不得不猜测,他们之间是约定了什么事,而且是关于他的。
他本来还想让沈宴汇报调查情况的,可是看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让他汇报恐怕也会心不在焉,若遭陛下训斥可能会让他心情更差,因此只能由他自己来了。
“陆爱卿须注意身体,莫要强撑。”
“多谢陛下关心,臣定会注意。”
裴瑾点头,问道:“此案进展如何?”
随后陆绎就把详细的情况汇报了一遍。
“如此说来,他们二人确实无罪。”裴瑾说道,“金方时,告诉县令,把他们释放。另外,再派人去跟白昭说明调查情况。”
“至于章柯引如何处置,就交给她了。”
“是。”金方时领命,转身退下。
“章柯引所说的证据……”
“陛下放心,臣已派孟青率锦衣卫前去搜查,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
“那就好。”
裴瑾转而叹了口气,“朕把你们召来,其实还有别的事。”
陆绎和沈宴对视一眼,陆绎问道:“难道陛下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以这么说。”裴瑾有些消极,“那个贵人恢复了正常,还说出了那晚的情况。”
“可是,朕觉得他在撒谎。”
“陛下何出此言?”沈宴疑惑地问道。
裴瑾把赛罕的叙述大致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道:“他说那晚夜里太黑,他没有看清杀人者。”
陆绎略一思考,就发现了不对劲,“陛下是想说时间不对吗?”
裴瑾眼睛一亮,点头道:“没错。”
沈宴还在为赛罕说他那晚要和丞相接头而惊讶,陆绎已经开始分析了。
“此事兰贵君托臣调查过,据兰贵君所说,当时已经是亥时,而且刚刚下过雨,那晚又是五月二十,所以当时月光应该很明亮。”
跟着陆绎的叙述,沈宴也逐渐明白了。
“对,朕也是这么想的。”
裴瑾对有人可以明白自己的话而感到高兴,同时也很佩服陆绎的快速反应和思考能力。
但是很快她就开始思考,“他撒谎肯定是为了替别人遮掩,可是他为了谁呢?”
“那晚他到底看到了谁?”
裴瑾的手指敲着桌子,陆绎说道:“陛下,臣请求见兰贵君。”
顿了下又说道:“同沈大人一起。”
裴瑾明白,他是想进一步调查,但是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又有些犹豫。
“爱卿还是回去歇息吧,交给沈爱卿即可。”
“陛下,臣已无大碍。再有,沈大人对此案不熟悉,怕是会误事。”
沈宴听到他对自己的评价,气不打一处来,可又不能在陛下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忍气吞声。
裴瑾看他坚持,只好同意,“朕准了就是。可是两位爱卿都要注意身体。”
“谢陛下。”两人异口同声。
又是丞相。
两人走后,裴瑾仰起头,望向头顶的藻井,飞舞的蟠龙和流溢的色彩,既庄严又神秘。
同时又让人觉得渺小又无力。
有守卫来报,说陆绎和沈宴是同骑一匹马来的,裴瑾没有生气,反而有些无所谓,“是朕让他们紧急进宫的,他们也是事急从权。”
她抬眼看向那个守卫,“下去吧。”
“……是。”守卫低着头,但裴瑾听出了她失败的情绪。
她看着守卫离去的背影——又是来试探的。
不出明日,又会有很多大臣为了这件事上书,即使她已经表明了态度。
她自嘲地笑了。
也是,现在她的态度很重要吗?
沈宴走出大殿,才意识到皇帝刚才也关心他了,瞬间内心冒出了小花。
可是很快他又想起陆绎刚才是怎么说自己的,小花变成了怒火,质问道:“你凭什么说我误事?”
陆绎走在前面,闻言并没有停下脚步,依然开着玩笑,“沈公子连尸体都怕,让你独自查案难道不会误事么?”
被说中了短处,沈宴瞬间被噎住,“你……!”
“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骂人的话在嘴里转了几道弯,说出口却变成了:“你要干什么去?”
陆绎一笑,“查案。”
“陛下都说了不让你去,还有……”
还有我也担心你。
沈宴猛地停顿,为自己的想法感到震惊。
“还有什么?”陆绎往前走着,似漫不经心地问。
“……还有孟青他们,不也都担心你吗?”
沈宴想了片刻,总算说了出来。
陆绎笑了笑,停下了脚步,看着他认真地说道:“我已经好了许多,我不骗你。”
“……啊?”
沈宴一时没反应过来,突然这么认真干什么?
已经骗了他一次,不能再骗了。
“到了。”陆绎微笑着提醒,沈宴眨眨眼,抬头看向头顶的三个大字,低头又看到陆绎在和太监说话的背影,竟莫名觉得安心。
诶?自己怎么会有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
他烦躁地拍拍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