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你需要拯救你自己
贵人同他坐了下来,但是与他刻意保持着距离。
赛乃慕看他如此防备,叹了口气,说道:“在这宫里,我总是思念家乡,昨夜我还梦到我在清琉时的往事。”
贵人闻言,怀疑地问:“你真的是清琉人?”
“哥哥说笑了,若我不是同哥哥一样的清琉人,哪会在这大渊后宫身着清琉服饰呢?”
赛乃慕的话让他逐渐放下了戒备,但还是问:“你如何知道我是清琉人?”
“后宫中虽然美人无数,但除了我以外,唯有哥哥一个清琉人,所以我打听着就来了。”
看他开始思考,赛乃慕继续说道:“我知道哥哥会对我有所戒备,但我是真的想来与哥哥互诉思乡之情。”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和哥哥一样,也是被强制进宫的。”
贵人似乎被他的话打动,开始认真地望着他。
“我日夜思乡,日日以泪洗面。我曾数度梦回清琉,梦到我天底下自由玩乐,不受任何拘束。”
赛乃慕站起身,走向窗边,眺望着远方。
“月圆之际,我望向明月时,眼里是父母朦胧的笑脸,我伸手去触摸,落到手里的却只有落叶。”
他抬起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月圆之夜。
贵人望着他的背影,脑海里浮现出自己的家人。
赛乃慕说着,眼里真的朦胧了。
他转过身,发现贵人竟然也眼中含泪,便继续说道:“在这深宫之中,除了从清琉带来的两个侍者,我再无其他人可信任,每天都要过着防备他人的生活,其他侍君还会因为我是外来人而对我欺辱。”
贵人望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已经落泪。
内心最深处的柔软被触动,贵人却还在抑制自己的情绪。
赛乃慕继续发起攻势:“我想过排解内心的消极,可我环顾四周,竟无人理解我,更别提会有人安慰我。”
“我只好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徘徊,可我不愿就此迷失自我,我要拯救自己!”
赛乃慕说完,内心也是无限感慨。
他说的这些,也都是他自己的亲身经历。
他的话好像给贵人罗织了一个幻境,但又好像是贵人亲身经历过的场景。贵人奔跑着,想抓住那个幻境里唯一的那束光,眼前的一切却突然像镜面一样被人打碎。
贵人因为幻境在自己面前破碎而痛哭,没等赛乃慕反应过来,他就突然开始抱头大叫。
赛乃慕直接懵了,一直等在门外的上官透破门而入,看到贵人的状况,就对赛乃慕说道:“快,继续!”
说完,就打开了药箱,准备施针。
赛乃慕愣愣地点点头,上前握住他的胳膊,轻声安慰道:“没事的,你不是一个人在这里,还有我陪着你。”
为了保证效果,赛乃慕又重复了几遍,贵人却一下子用力推开了他,大声喊道:“你们都不是好人!”
竹叶眼疾手快,接住了赛乃慕,否则他就会撞到床柱上。
竹青看到主子被推开,挽起袖子就要上前去揍他,却被竹叶拦了下来。
赛乃慕重新站起来,把手放在了心脏的位置,一字一句地大喊,“我是来和你交好的,因为我们的家乡都是清琉!”
他的话好像镇静剂,贵人的动作顿了一下,逐渐停下了喊叫。
赛乃慕见状,摆出防守的姿势,边说边小心地走向他,“你并不是唯一的清琉人,因为还有我理解你。”
“你需要拯救你自己。”
贵人低着头,眼神木然,好像在思索,不知赛乃慕正在靠近。
竹叶竹青在旁边看着,比赛乃慕还要紧张,时刻保持着戒备。
上官透在一旁,也是蓄势待发。
赛乃慕一边观察着他的神情,一边轻声劝着,“坐下来,我们互相说说心事,好吗?”
当赛乃慕离他还有一步之遥时,贵人突然仰起头来,抱头朝天大喊,震耳欲聋。
赛乃慕瞬间怔在了原地,下意识退了一步,刚想捂上耳朵就看到贵人倒在了自己面前。
他看着接住贵人的上官透,彻底松了口气。
武县令震惊地望着雨月,又看了看皱眉的白昭,再次拍响了惊堂木,指着雨月大声说道:“大胆!竟敢辱骂朝廷重臣!”
雨月并没有被吓到,依然跪得板直。
老鸨跪在旁边都被吓到了,他怕上面的县令发火,于是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小声说着:“雨月……”
雨月轻轻收了收袖子,看着武县令说道:“她不敢。”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白昭刚好也听到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气质脱俗的男子,更加佩服他的胆识,同时也开始怀疑他的身份。
武县令坐在高堂上倒是没听到,但看到他对自己如此怠慢,她气得就要对他用刑,又想到白昭还在这里,就甩了甩袖子,问道:“那你说说,章大人到底所犯何事,逼得你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回大人,章柯引除了流连凌云阁之罪,她还虐待我阁中之人!”
雨月攥紧着袖子,说得咬牙切齿。
围观的百姓再次惊呼,白昭则暗暗握紧了椅子把手。
老鸨一惊,迅速扯着他的衣服,“雨月,你说什么呢!”
可是他的声音已经被埋没在百姓的怒声中。
武县令看到局面有些失控,立即吩咐捕快控制百姓。
“官员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种官死了也好!”
“堂堂侍郎,品行竟然如此低劣!”
百姓们你一句我一句,愤然怒骂着,捕快们束手无策,只能拼命拦着他们。
突然,人群中有一个人倒下了,随后就有人大声喊道:“捕快打人了!乡亲们快看啊,捕快打人了!”
一个捕快望着眼前倒在地上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瞬间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武县令看着场面已经失控,马上快步走了下来,俯身对白昭说道:“白尚书,我们还是先走吧。”
白昭看着人群,又看了眼雨月,起身离开了,武县令又叫来了几个捕快,让他们把雨月和老鸨押进了狱,她叫来捕头,小声吩咐道:“今日白尚书在,把他们尽快打发走,千万不能伤人,更不能抓人。”
“是。”
为了避免串通口供,雨月和老鸨没有被关在一起,而是隔了好几间牢房。
白昭回到了户部,柳云生也跟着走进了房间。
“是你干的吧?”
白昭的嗓音低沉,似经历了许多沧桑。
“回尚书,是下官所为。”
柳云生大方承认。
刚才人群的骚动,就是她引起的。
她换上了粗布衣服,混在了人群里,把人群中的一个人推倒,才导致了混乱。
不过她有分寸,被推倒的人并没有受伤,又被她及时扶了起来。
“那个雨月的话引起了民愤,若不及时阻止,恐怕他们就要闹到户部了。”
见白昭没有反应,柳云生行礼道:“尚书,此案兹事体大,若不妥善处理,就无法平百姓之怒怨,将来我户部官员办事也会备受阻碍。”
“那你说,要怎么办?”
白昭按着太阳穴,皱着眉。
“上报朝廷,请求陛下旨意。”
柳云生一字一板地说道。
白昭低着头,没有回应。
柳云生看着她,她知道白昭在担心什么。
若将此事上报朝廷,无异于将户部置于火上炙烤,这是白昭一直规避的。
良久,白昭才缓缓说道:“就按你说的办。”
她攥着拳,好像在做剧烈的心理抗争。
“你去起草奏章,交给本官。”
柳云生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刚才已经做好了被拒绝和继续劝说的准备,没想到白昭最后竟然会答应。
“你所言有理,此案须慎重对待,必须禀报陛下。”
像是给柳云生解释一般,白昭又补充了自己的观点。
“是,下官领命。”
勤政殿内,裴瑾盯着手里的一张纸,一脸震惊。
听沈宴说完了全部过程,裴瑾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纸上写着:丞相,清琉请求帮忙出兵。
“丞相竟然和清琉关系如此密切?”
裴瑾站起身,来回踱着步。
“陛下,这或许和当年在清琉为质的那名质子有关。”
裴瑾背着手,眯起眼思考着。
“但是经过多方调查,基本可以确认丞相就是当年的质子。”
沈宴有些犹豫,但还是把事实说了出来。
“所以,现在完全可以合理推测,清琉和丞相是合作关系。”
裴瑾点头,很同意沈宴的话,“你说得对。”
“可是即便知道了这些,也没有什么用。”
裴瑾坐下来,语气中带着无奈。